我撕心裂肺的吼道：“凭什么她缺学历，我就要让她吸血。”

“她不能自己考吗？”

“从小到大，家里所有的资源都倾斜到她身上。”

“每个月光买资料的钱，就好几块，结果考试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

“她有什么脸上大学，考上了也毕不了业。”

心里越想越憋屈，索性把心里话全吼了出来。

却没想到，沉默不语的爸爸，倏的站起来。

一脚将我踹飞。

“你是我生的，就得听我的。”

“老子还没死呢，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

肚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和，疼的浑身冒冷汗。

妈妈看到我这样，没想伸手拉我。

一张嘴却说：“我没本事行了吧，算我替你姐向你借的还不行吗？”

“等以后，我当牛作马还给你，我给你磕头，给你作揖。”

“你大人大量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姐行了吧？”

她作势要跪下来，姐姐立刻伸手拉住：“李佳，你怎么忘恩负义到这样。”

“爸妈平时这样辛苦，你怎么舍得让他们为这种小事烦心。”

“都是兄弟姐妹，付出点怎么了？

我们老李家什么时候有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小气鬼了。”

李宝珠高高在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我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却还是倔强着不肯低头：“既然你这么无私，干脆为了爸妈你退学吧。”

“反正你那点成绩，也考不上大学，不如回家帮爸妈干活。”

李宝珠脸色一红，随即落了泪：“妈，你看她，我不活了。”

说着捂着脸跑到房间里，随即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爸爸愤怒地冲上来，撕扯着我的头发，一把拽到床边。

从狗窝拿出拴狗的缰绳，将我摁在床边拴起来。

“真是生你不如生只狗，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

“明天你直接去学校，就说这逆女偷了宝珠的那什么文章。”

“等宝珠考完试，再让她去上学。”

那一刻，我浑身冰冷，像是被人丢进冰窟窿。

他们确认狗绳将我栓的结实，各自回屋休息。

没一个人想过，零下结冰的夜晚。

只有一件薄袄的我，能不能撑下去。

北方的城市，夜里气温骤降。

背后火辣辣地疼，浑身全是冷汗。

头顶宛如火烧，我估计是发烧了。

我想开口求饶，让他们送一床棉被给我。

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甚至冻得意识模糊，手指僵硬。

难道，我要冻死了吗？


饭桌上，大家吃完饭。

我将自己散文竞赛一等奖的奖状拿出来。

“妈，我散文得奖了。”

“老师说，学校有一个保送985的考试机会。”

“是给我的。”

我期待的看着妈妈。

从小到大，我拼命少吃饭，努力分担家务。

成为这个家最乖巧的孩子。

就是希望，能得到爸爸妈妈的肯定。

向他们证明，我并不是无能的老二。

妈妈还没说，姐姐却尖叫一声：“学校里那个散文一等奖是你？”

“985的保送资格啊，只要考到四百分就稳了。”

“你那破散文还能获奖，早知道我也参加了。”

她满脸羡慕，拿过那张奖状，翻来覆去的看。

妈妈喝着碗里的糊糊，满不在意的说：“你喜欢啊，那就让给你好了。”

“反正她天生就是为你和天一做贡献的。”

姐姐宝珠嗷一嗓子，抱住妈妈的脖子摇晃。

“妈，真的吗？

我太爱你了。”

“等以后我考上大学，嫁了好人家，就给你买大金镯子。”

妈妈满脸宠溺，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多大人了，还撒娇。”

“明天就让她去学校和老师说，就说这篇散文是你写的。”

“是她偷你的，到时候名额不就是你的了吗？”

他们一唱一和，甚至没询问过我一句话。

就好像保送考试的名额，是一件衣服，一个鸡腿。

不是改变我命运的重大机会。

我低垂着头，郑重的说：“妈，这个名额是我的。”

“我不同意让给姐姐。”

原本喧闹喜乐的环境，霎时间安静下来。

似乎谁都没想到，一向老实憋闷的老二。

竟然会说这种话。

妈妈完全不屑一顾：“乖，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明天给你买个鸡腿吃补偿一下。”

“别无理取闹，这个机会对你姐姐很重要。”

不知为什么，妈妈把我唯一一件棉袄给姐姐的时候，我没有生气。

大冬天穿着单衣，出去捡垃圾给弟弟买肉的时候，我没有委屈。

回到家，洗着小山一样衣服的时候，我没有觉得不公。

可此时此刻，我胸口憋闷的情绪，却像火山一样轰鸣作响。

我愤怒的站起来，梗着脖子像一只大公鸡：“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我不同意让出来。”

啪，响亮的巴掌声打的我差点飞出去。

我右耳朵嗡嗡作响，隐隐听到妈妈指着我的脸谩骂：“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自私自利是个搅家星。”

“你能和你姐姐比吗？

她长得多漂亮，你再看看你，瘦的跟个骷髅一样。”

“你姐距离嫁入豪门，就差一个本科生的学历，你就忍心看着她成泥腿子？”

我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我曾以为，曾以为至少她是有点爱我的。

可没想到，她满心满眼，装的全是姐姐和弟弟。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

一巴掌拍到脊背上，差点把我拍得背过气。

“又是这种烂菜叶子，天天吃，天天吃。”

“我一个月给你十块钱的伙食费，你都花到哪里去了？”

“说，是不是你乱花了？”

耳朵被她揪的奇形怪状，我疼得浑身发抖。

只能忍着哭腔说：“妈，现在物价涨的厉害，原来一块钱能买十个馒头。”

“现在只能买六个。”

“姐姐这个月还要两块钱买复习资料，弟弟又要两块钱买鞋。”

“我真的没有乱花，真的。”

我不敢哭，却疼得浑身发麻。

因为我知道，眼泪一旦落地，迎接我的是新一轮的谩骂与殴打。

却没想到，解释的话刚一说出口。

妈妈随手从墙角拿出扫帚头，对准我的头噼里啪啦一顿挥舞。

我被压在烂菠菜叶上，动弹不得。

扫帚抽打皮肉的声音，有点像过年的炮仗。

还挺喜庆。

妈妈愤怒地挥舞着扫帚头，嘴里不停谩骂：“丧门星，你还攀扯上你姐姐和弟弟了。”

“你能和她们比吗？

你姐姐成绩好，又漂亮，将来可是要嫁到好人家成阔太太的。”

“以后这个家，全要靠她提拔，买复习资料怎么了？”

“你弟弟是这个家唯一的香火，还是体育生。”

“给他买双鞋不应该？

造孽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种。”

“年纪轻轻就知道攀比，生你不如只狗，最起码会看门。”

门啪嗒一声开了。

爸爸拖着一天疲惫的身躯回来。

看到我挨打，眼皮都没抬一下。

“怎么回事，还想不想过了，到现在饭都没做好。”

“能过过，不能过滚，老子不养闲人。”

他一发脾气，我妈也不敢声张。

使劲一推，嫌弃地对我说：“赶紧滚回厨房做饭，看到你就烦。”

背后火辣辣的疼，我死死抱着菠菜叶。

一小步一小步往厨房里挪。

很快，姐姐和弟弟回来。

客厅里扬起欢声笑语。

我将手中的菠菜叶快速丢进锅里，煮了一锅糊糊。

悄悄握紧兜里的奖状。

没关系，等会让他们看到这个奖状。

他们会肯定你的。

没关系的。


我狼心狗肺，我禽兽不如。

亲妈一身毛病，我不想分担家务。

亲爸累死累活，我花钱大手大脚。

亲姐保送考试，我给她饭菜下药。

亲弟体育竞赛，我送他退赛回家。

我妈目眦欲裂，指着我的脸谩骂：“李佳，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毁了这个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嘴角一咧：“好处吗？”

“那可是大大的！”

.从小我妈就说我是家里的丧门星。

因为我的出现，导致小弟出生“不符合”政策。

害他们倾家荡产交了一大笔罚金。

还丢了赖以生存的铁饭碗。

她说家里这么穷，这么难过。

都是我的原因。

所以我自小穿的是姐姐不要的旧衣服。

吃的是弟弟吃不完的残羹剩饭。

八岁开始手洗全家的衣服。

十二岁就已经出门捡破烂补贴家用。

我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家中一切不安，贫困的因素都是因为我。

甚至于妈妈出去打零工，被人甩了脸色。

回到家也要急头白脸，骂我一顿。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出去打零工？”

“我当初可是厂里的正式员工，要提干的。”

“要不是生了你这个丫头片子，我现在能受这份闲气？”

生活的困苦与风霜，早已将她磋磨成刻薄尖酸的模样。

昏黄暗淡的灯光，将她高高的颧骨，映射的宛如骷髅。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只顾低头摘菜。

这是我捡破烂的时候，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菠菜叶。

这个月妈妈给我的买菜钱，早就没了。

但我不敢说，说了必定是一顿毒打。

可，不说话也是一种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