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昭昭宋璋的其他类型小说《诱哄入府!将军他处处毁我姻缘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琼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宽阔气派的胡同内,一辆简陋的马车从朱红墙胡同远处哒哒的缓缓驶来。定国侯府的前门前,沈昭昭眼神厌恶的看了眼渐渐靠近的马车,又侧头对身边的贴身丫头不满道:“父亲居然答应让她来,不是给母亲和我添堵的?”“穷乡僻壤里的乡下人,还不知道身上染了什么乡下习性呢,八成跟她那早死的母亲一样上不得台面。”“父亲居然也答应让她来了。”说着她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年轻男子:“堂兄,你说是不是?”站在沈昭昭身边的男子一身圆领窄袖紫绯袍,胸前猛虎凶恶,身量却欣长挺秀,腰间的黑金乌刀带了几分煞气。只见他懒洋洋的瞥了一眼身边的沈昭昭,又意兴阑珊的挑眉,没要开口的意思。还是沈昭昭旁边的嬷嬷小声道:“这处地方冷,老太太和夫人都在里面等着的,外头下人接进去您就能瞧见了,姑...
定国侯府的前门前,沈昭昭眼神厌恶的看了眼渐渐靠近的马车,又侧头对身边的贴身丫头不满道:“父亲居然答应让她来,不是给母亲和我添堵的?”
“穷乡僻壤里的乡下人,还不知道身上染了什么乡下习性呢,八成跟她那早死的母亲一样上不得台面。”
“父亲居然也答应让她来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年轻男子:“堂兄,你说是不是?”
站在沈昭昭身边的男子一身圆领窄袖紫绯袍,胸前猛虎凶恶,身量却欣长挺秀,腰间的黑金乌刀带了几分煞气。
只见他懒洋洋的瞥了一眼身边的沈昭昭,又意兴阑珊的挑眉,没要开口的意思。
还是沈昭昭旁边的嬷嬷小声道:“这处地方冷,老太太和夫人都在里面等着的,外头下人接进去您就能瞧见了,姑娘何必亲自在这儿等着。”
沈昭昭就冷哼一声:“我就想先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
“我父亲和母亲这些年谁不说举案齐眉,这会儿竟冒了这么个贱人出来,还是个没名分养在外头的外室生的,我真真看不下去。”
说着她又咬牙切齿落了一句:“真想叫她一来就出丑,那样我才畅快些。”
站在沈昭昭另一边的宋璋听罢这话,这才懒懒散散的笑了一声:“想让她出丑还不容易。”
说着他凤眼里露出几分趣味,薄唇勾出个弧度:“恰巧我出来既看了个热闹,便也凑个热闹不是?”
沈昭昭立马双眼亮起来,朝着宋璋就露出个甜甜笑意来,眼睛亮晶晶地拽着宋璋的袖子:“堂兄有法子让她出丑?”
宋璋没看沈昭昭,修长手指按在腰侧的长剑上,修竹似的高大身形往正停在定国侯府门口的马车前走。
沈微慈轻轻掀开轿上小窗一角,见着那贵气的门庭和那匾额上的字,便又放下了帘子。
身边的月灯扶着沈微慈小声道:“姑娘,我们下马车吧。”
沈微慈嗯了一声,正要伸手撩开帘子,却见帘子忽然被外头伸进来的剑柄挑开。
那长剑露出了半截剑身出来,抵在她身前,正朝着她泛着冰凉的冷光,像是带着几分杀意警告,又像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旁边的月灯被这忽然伸进来的长剑吓得失声叫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往后倒,又一屁股坐在了狭小的马车里。
沈微慈只看了面前的剑一眼,又抬起眼眸看向拿着剑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玉冠束发,凤眼长眉,俊秀的贵公子模样,却又薄唇凉薄,带着两分不羁邪气。
再看他体魄高大,仪容俊美,却眉眼轻佻,细看还带了两分厌烦轻视过来,如在看一件不入流的物件。
但看他着官袍,紫衣金銙,不必想也身份尊贵。
两人对视,宋璋看着那马车内的女子,身上穿了件有些发旧的绛粉孺裙,却肌肤胜雪,骨骼纤细,一双微上挑的桃花眼如泛春波,再下就是一张饱满红艳的樱桃小口。
又那乌发上只配了根简陋银簪,再无其他装点,连耳坠都未带,却更显唇红齿白,玉骨冰肌。
原以为不过个粗陋的乡下女子,却是没想到是这等相貌。
宋璋眼里的轻视更甚,不过是个不入流的玩意儿,身份低的让他瞧不上。
倒是她没被他的剑吓到,稍让他有些意外。
沈微慈眼神看了眼面前的男子,又垂眸扫了眼旁边站着的幸灾乐祸的下人,心思京师内的门阀大族最是讲究出身和尊卑,面前男子的轻视,她只做未见,一心低调。
且她也早想过过来可能会受些冷遇,即便知道面前人要给自己难堪,她还是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推着那面前的刀柄入鞘。
又出到帘子外头低眉顺目福了礼,轻声细语道:“谢过公子抬帘。”
宋璋眉头一挑,他倒是听不出面前这女子是讽刺还是真心谢了。
身后沈昭昭笑声传来:“堂兄,她还谢你呢。”
宋璋唇角的弧度下压,刚才既已放了话出来,怎能失了脸面。
随手从腰上金銙蹀躞带上扯了个玉坠打过去,只听得银簪落地,那一头如瀑青丝散下来,遮在那张微微苍白的脸上。
宋璋看了一眼面前那双难堪的桃花眼,回头朝这沈昭昭凉凉一笑:“爷可不给这等不入流的掀帘子,这声谢倒是侮辱了爷,打她也是她该得的。”
“倒耽误了我进宫的时辰,这账没完。”
说着宋璋一掀袍子,利落翻身上了通身漆黑的骏马,留下这一地狼藉,就洋洋洒洒的走了。
沈昭昭看向站在马车上失神的沈微慈,见她披头散发,心下大快,朝着沈微慈便是一声冷哼:“也不瞧瞧你出身,有些富贵可不是你能要得起的。”
“侯府多养你一个跟多养一个丫头没区别,你要是识趣,往后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别给我去外头乱说。”
“我父亲答应收留你,不过是看你跟流浪狗似的可怜,你当给我小心些,别以为进了侯府就能做小姐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了。”
”你叫我不高兴,我便叫你过的比你在乡下还惨。”
说罢沈昭昭扬着头,转身带着四五个丫头就走。
那跟在沈昭昭身后的丫头一个个转头朝着沈微慈讥笑。
从地上起来站在沈微慈身后的月灯呆呆看着这幕,捏紧了手:“欺人太甚。”
沈微慈看着地上那扔来的玉佩,强忍着眼眶湿润,握住身边月灯的手指,一转身又掀开帘子回了马车里:“将簪子捡来。”
沈微慈在马车内重新盘头发,等在外头的婆子不耐烦地催促:“磨蹭什么,里头老太太和夫人还等着呢,你当你是京师里有脸面的人物么,还让夫人们等你不成。”
又有丫头笑:“破落户有什么脸面,嬷嬷瞧见她那穿的衣裳了么,那料子便是侯府里的大丫头也比她身上的料子好,那衣裳上的绣花真真粗糙,还留着线头呢。”
另一道声传来:“裕阳那小地方来的,能穿多好的料子?”
“看她那小家子做派,真真上不得台面,侯府的小姐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得看有没有那个福气。”
“咱们夫人大度,愿意收留她,她烧高香吧。”
这些话毫不避讳的传进马车里,也根本没打算避讳,显然就是故意说出来给人听的。
月灯已是气的哭出了出来,沈微慈垂着眼帘,默然将发重新盘好,又侧头用帕子给月灯轻轻擦泪低声道:“这没什么,我早想到了。”
“总归比裕阳好一些。”
说着沈微慈重新从马车里出去,虽说是简单发式,却是一丝不苟,规规矩矩。
月灯抹了泪跟在沈微慈的身后,咬着唇忍着泪,她知道姑娘说的没错,如果现在还在裕阳的话,姑娘怕是早被那黑心舅舅给卖去给老头子当妾了。
就如姑娘路上说的,这侯府世家重脸面,即便不待见,至少明面上不会做那些龌蹉手段,听几句风言风语也没什么。
随身带来的全部东西也只有一个小包裹,沈微慈跟在嬷嬷的身后,路上只瞧眼底的路也不乱看,脸上更是温顺平静,一脸的低调。
倒是月灯看着雕梁画栋的侯府打量的应接不暇,连连惊叹,却引得旁边婆子一声嘲讽冷哼:“别怪我没提醒,待会儿去了正堂,眼珠子再乱看,那就按着侯府的惩戒来了,主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瞧的。”
月灯脸一白,再不乱看一眼,学着前头姑娘规规矩矩的走。
定国侯府占了一整条胡同,里头更是大,穿来绕去,到了正堂时已走了小半刻。
正堂内老太太坐在上首的,听着进来的婆子说话:“老太太,郡主娘娘,二夫人,人带来了。”
沈微慈还不知道堂内坐着的人称呼,听了那婆子的话就上前一步福礼:“微慈问老太太和郡主娘娘,二夫人安。”
二夫人文氏看着堂上站着的沈微慈脸色难看,原来这就是自家老爷当初在外头风流留下的私生女,瞧着狐媚子模样,八成与她母亲一路的货色。
要不是老太太说好歹是侯府的骨血,流落外头让人知道了不好听,不然叫她的脾气,定然是容不得这等人进来的。
她厌恶的别开眼,这些年外头都羡慕她院子干净没有妾室,这会儿冒出个私生女儿出来,也不知外头怎么说了。
大房的慧敏郡主看了眼文氏,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茶看热闹。
沈微慈说完堂上没人说话,安静了一会儿还是老太太先开了口:“听说你母亲得了病走了,是得的什么病?”
沈微慈便低着头恭敬道:“母亲这些年做刺绣维持家用,夜里睡得晚被凉风吹了得了肺痨,前两月才办完了丧事的。”
沈老太太听罢就叹息着点点头:“也是个可怜的。”
她又端详了沈微慈几眼,又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沈微慈便听话地抬头。
一张玉镜花明的素净姣好脸庞露在众人面前,粉黛不施,眼神安静,又带有些微冷清,看起来十分白净温婉。
又那身姿仪态落落,细腰削肩,秀背笔直,盈盈站在那处阳春白雪,不似小地方的羞涩胆小,反倒是说是世家女子也不为过。
沈老太太点点头:“模样倒是生的好,仪态也规矩。”
又继续问:“何年纪了?可读过书?”
沈微慈就低声细语道:“刚过了十五了。”
又细了声音:“只读过两年女戒和四书,会认一些字。”
沈老太太低低沉吟一声,又细细看了沈微慈两眼:“没想到你母亲还送你读了书。”
“但听来身世也是个可怜的,既来了侯府,按年纪就是侯府的三姑娘了,往后就在这儿安心住着吧。”
说着沈老太太又看向文氏:“总归是荣生的女儿,你往后是她嫡母,便在西后院给她拨个小院,吃穿用度就由着庶出的来吧。”
文氏脸色一僵,看向老太太:“她哪里能算得上老爷庶出的,不过是老爷在外头没名没分养了一个女人,从来没抬进府里来过,便是也没承认过身份。”
“难道现在还要将她当个小姐养起来?”
“再说现在忽然多了个老爷庶出的女儿,我外头怎么说去?”
慧敏郡主似笑非笑的看向文氏:“她是二老爷的骨血,私不私生的又有什么关系,人家这十来年没主动来沾侯府的边,现在人母亲死了,八成是走投无路了,弟妹连这点容人的心胸都没有?”
文氏被慧敏郡主的话气得快吐血,偏偏自己身份不如人家的高贵,还得陪笑:“大嫂这话过了些,忽然来了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女,要是落到大嫂身上,大嫂心里也不痛快不是?”
慧敏郡主笑了笑:“我可不在乎。”
怼的文氏哑口无言。
妯娌两人平日里并不亲热,郡主瞧不上文氏那泼妇似的小肚鸡肠样子,文氏又瞧不上郡主那仗着母亲是长公主的假清高。
沈老太太也不悦的看了文氏一眼:“外头怎么说是你的事情,难道你连这点儿事也办不好?”
说着老太太直接越过文氏叫来了管家安排去,就让沈微慈跟着管家走。
沈微慈听着正堂上的话,始终安静的微微低着头,听到老太太的话又规规矩矩的福了礼,这才走了。
转身的那瞬她扫过二夫人的眼睛,却见到那一双眼里的厌恶厌烦,眼神看她极冷。
她心下愣了一下,低下头低眉顺目。
沈微慈一走,郡主也觉得没有意思了,也跟着退下。
正堂里就剩下了文氏和老太太,以及站在文氏身后的女儿沈昭昭。
沈昭昭这时候嘟着嘴跑去挽着老太太的手撒娇道:“祖母,孙女不喜欢她。”
沈老太太慈爱的拍拍沈昭昭的手,这才看向下头的文氏:“荣生这些日子被御史中丞陈赫连上几道折子弹劾,陈赫与荣生多不对付,荣生在户部的,多少定然是沾了油水的,被陈赫捏了些把柄,不然他也不会死抓着荣生不放。”
“我虽让了宋璋在皇帝面前压了压,可也抵不住那陈赫一直上奏。”
“你大嫂虽贵为郡主,但常年修佛不问事,我也使唤不得她。”
“刚好我瞧那丫头生的难得,即便在京城女子里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那张贵妃在皇帝身边正得宠,张贵妃的哥哥张廷义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善揣摩皇帝心思费力讨好,风头十足。”
“他在皇帝面前说一句,便抵得过旁人说十句。
“好在他好色,又正好死了两个妻子,传说是他有些骇人嗜好,京城里就没贵女敢嫁。”
“我打算等年后便将微慈送去给张廷义做妻,她那样貌让张廷义答应不在话下,事成了既拉拢了他照拂荣生,压压陈赫那一根筋,最好将他给贬走了,又能让他往后多多照拂侯府。”
“一举两得的事情,你还计较什么。”
文氏一愣,这些日子夫君正为这事焦心,如今听了这番话随即笑开:“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
沈昭昭一听,靠在祖母身上顿时心情舒畅:“我还以为祖母真的会收留她呢,害我难受了好几天。”
沈老太太笑着捏着沈昭昭的手:“你是侯府正经姑娘,她不过你父亲在外头留的私生女,母亲身份又低,出身更上不得台面,哪儿比得上你?”
“收留她不过怕传来外头闲话,你父亲在朝廷为官,名声重要,要再为这事被陈赫再捏了把柄,那就更不好了。”
文氏又看向老太太:“可那张廷义已年过四十,沈微慈万一不愿意怎么办?”
沈老太太就淡笑:“愿不愿意可由不得她。”
“过段时间找个机会让他们见见再说,只要张廷义真瞧上了,这事就好办。”
沈昭昭挨着祖母笑:”看来她长了这模样也有点用处,狐媚脸,也就这点用处了。”
文氏笑着看向沈昭昭:“那出身,那模样,侯府不收留,你以为她什么下场?她千里迢迢上京师来投奔你父亲,不就是要巴着侯府的富贵么?”
“她母亲是玩意儿,她也一样。”
“要是她识时务笼络好了张廷玉,成了正妻有了富贵,说不清还要感激我们侯府呢。”
“要她不识时务,我有的是法子搓磨她。“
这边沈微慈跟在管家的后面走,那管家一身绸缎蓝衣,料子厚重,微胖身形有些富态。
月灯走在沈微慈身边小声道:“侯府里当真好气派,连一个管家都穿得这般好。”
”这样的绸缎在裕阳也只有老爷能穿。”
沈微慈看了月灯一眼,又低声道:“待会儿再说。”
月灯住了嘴,老老实实跟在沈微慈身边。
越走越幽静,待走到一处偏僻的院子前,常管家侧身看向沈微慈,上下打量了几眼,倒没有多冷眼,却是生疏客气,也不怎么热络。
他指了指院子里头:“这处院子空了些日子,但隔两月就会有人来打扫的,三姑娘先进去歇着,待会儿我叫几个丫头进去伺候打扫。”
说着常管家又看一眼沈微慈:“再您要有什么差缺的,这会儿说给我,我待会儿让丫头一并送来。”
沈微慈刚来候府,也不想多添了麻烦,摇头低声道:“劳烦管家送我过来,也没什么缺的。”
常管家点点头,也没有多说,转头就去了。
月灯看着常管家的背影,回头对沈微慈道:“这侯府里的人个个看起来都不好相处,好在老太太怜惜姑娘,只要老太太能向着姑娘些,姑娘的日子往后也不一定难的。”
沈微慈抬头看着简陋的院子:“但愿吧。”
那院门口挂着的灯笼如风中残烛,早已褪色,在秋日凉薄潮湿的空气里微微摇晃。
她明白老太太刚才那番话也不过是场面话,大家族里维持表面的体面罢了,她不过一个忽然冒出来的私生女,老太太能对她多怜惜。
这方小破院足能说明了,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常管家这种在这里浸染多年的人,能不懂老太太心思么。
既安排她在这儿,那便是没多重要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原也不想得人关注。
院子里头已生了杂草,青石上都是落叶,正面只有三间主屋,旁边两间厢房,在气派的侯府里显得异常简陋,却是比她从前的住处好多了。
推开主屋的大门,一股陈旧木香传来,家具上只浮了一小层灰,稍微打扫下就能住人。
没一会儿管家叫的三个丫头来了。
那三个丫头进来见过了沈微慈,喊了一声三姑娘,听着吩咐了就去打扫院子。
那几个丫头动作算不上麻利,也算不上懒散,像是既瞧不上来这儿做丫头伺候,又碍于规矩听话。
沈微慈倒没计较这些,她在马车上赶了大半月的路没怎么休息,这会儿只觉得骨头散开,再撑一刻就不行了,坐在靠窗的罗汉椅上靠了一会儿。
窗外的光线透过窗纸照射进来,落在那一身旧粉衣裳上,透出一丝恬静。
夜里时有丫头来传话,让沈微慈去见二老爷。
沈微慈坐在桌前,就将发上的银簪取下来,放在了小匣子里。
月灯站在沈微慈身边低声道:“二老爷回来要见您,这样过去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沈微慈看着铜镜里的人,素净的面容上有一丝苍白憔悴,她摇摇头:“简单才好些。”
又低低道:“将我做的靴子也带上。”
月灯就连忙转身去包裹里拿靴子。
沈微慈低头看着手里的靴子,轻轻摸了几下才道:“走吧。”
月灯这时候却忽然道:“姑娘,等等。”
说着她手上拿了一块玉出来,放进桌上打开的匣子里就朝着沈微慈笑道:“姑娘,奴婢瞧这个能值不少银子的,今天捡姑娘簪子的时候,也一并偷偷将这个捡了。”
“这东西先放在匣子里藏着,后头我找由头出府给它当了去,姑娘手头也能有些银钱宽裕些。”
“反正他也扔了不要,我捡来物尽其用。”
月灯着实全为了沈微慈着想,这回上京师来,盘缠银钱全花光了,连个铜板都再拿不出来,这候府里总要打点些,总不能一点银子不花。
反正是人不要的,捡回来也算不上什么。
沈微慈皱眉看着匣子里的东西,一块上好的白玉麒麟佩子,是今日上午那人的。
她知道月灯没坏心思,只是这东西到底不是自己的,留着是个祸。
况且她再落魄,也没得去捡别人不要的东西的道理。
她沉默地将那玉佩拿出来捏在手心,看向月灯:“这东西不能留,待会儿我便拿去扔了。”
“京师你我都不熟悉,侯府关系也没摸清楚,怎么能出府?万一人瞧见怎么办?再说即便是他丢的,可那是用来给我难堪的,我若捡了,就是真真叫人瞧不上了。”
“这院子里其他几个丫头脾性我也没摸清,还是小心些,免得给人发现了拿话头。”
说着沈微慈将佩子藏进袖口,又看月灯一眼:“这东西我待会儿拿去扔了,你也别再提。”
她说完便带着月灯掀帘走出去。
门口传话的丫头还等着,见了沈微慈出来,似是觉得她慢了些,又不开口,眉头一皱就在前面带路了。
那丫头将人引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子,就道:“这处观竹居是我家二老爷的书房,你自进去就是。”
沈微慈往里面看,只见里头一间屋子亮堂,依稀有人影在,就叫月灯在院门口等着,这才抱着靴子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沈微慈站在那亮灯的门外,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
里头过了一会儿才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面前的大门被推开,她深吸一口气低头进去。
身后的门被丫头合上,沈微慈只见到面前站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在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又负手转过了头。
这还是沈微慈第一次见自己父亲的样子,母亲也从来不提他。
虽年至中年,却一身儒雅温润,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好皮相。
她按着心里的紧张,将靴子放在脚边,低眉顺目,又乖巧的给父亲福礼。
沈荣生负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安安静静的低着头,却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又看她一身旧衣,一身上下无半根珠钗,脸颊亦不施粉黛,到底又叹息一声。
要不是沈微慈母亲忽然送了一封信来,他差点就要忘了他当初留下的风流债了。
其实沈微慈对双陆棋并不陌生,她曾经在私塾里看女夫子下过后就喜欢上了,下学后常留在先生那儿下棋,有时候下的晚了母亲来接她才回去。
这种棋在裕阳亦流行,只是多是富贵子弟,寻常少有人玩,沈昭昭只当裕阳穷乡僻壤,也从心底看轻她,自然觉得她不会。
但沈微慈不想赢了沈昭昭,更不会输了让她给自己难堪,平局最好。
沈微慈看着棋盘,打马后再错一子,就能让沈昭昭入不了宫,她要么堵自己一子,要么认输,堵自己棋子便又是平局了,以她的脾性,必然是平局。
宋璋又转眼看过去,沈微慈的身形早已被看棋的人挡住,他也未理会旁边还与他说话沈思文,起身去看棋局。
沈思文看着宋璋背影,诶了一声也没回应,就也跟着去看看。
而宋璋看了几眼棋盘上局势,又看向沈微慈。
只见她一直沉默,落子却老道,要将棋往平局上引,也不在沈昭昭面前落上风,倒叫他挑了眉。
这头的沈微慈的正欲动手顶沈昭昭一子,手腕却被沈昭昭握住,只见她另一只手轻轻拨弄骰子,眯眼看着沈微慈:“三妹妹,你可看清了再下。”
沈昭昭这么堂而皇之的变换骰子,唇畔挂着冷笑,好似知道不会有人为他出头一样。
沈微慈眼神瞟过旁边三房的和沈彦礼,虽都看见了,却都不发一言,反而都三缄其口,等着看好戏。
也是,比起她这才刚来侯府几日的人,沈昭昭明显与她们更亲近。
不顶子也没什么,只不过慢了一手罢了,沈微慈垂眼,改了路数。
宋璋看到这里,抱着手又将目光落在沈微慈脸上,想着她会怎么办。
沈昭昭此时下棋已不按章法,掷了骰子不满意,便会换成自己满意的,步步紧逼,沈微慈根本赢不了。
沈微慈看着棋盘局势,顿住了手,将手中琉璃棋子放入旁边的玉罐中,看向沈昭昭:“二姐姐棋艺精湛,微慈自愧不如,难以应付。”
沈昭昭凉凉看向沈微慈:“哦?那三妹妹是不是认输了?”
沈微慈低声道:“棋局虽还未分胜负,但我自知技不如人,不敢与姐姐再下,姐姐若觉得我认输了,那便是认输了。”
沈昭昭扔了棋子,看着沈昭昭得意的笑:“既妹妹认输,那是不是该罚了?”
沈微慈摇头:“刚才姐姐说棋局分胜负,如今棋局还未分出胜负来。”
沈昭昭没想到沈微慈敢这么说,气得咬牙,伸出手去就拽着沈微慈衣襟威胁:“你敢耍我?你信不信我叫你今天吃不了兜着走。”
沈微慈衣襟被沈昭昭扯住,身子半倾在棋盘上,棋子落了一地,她伸手撑在椅上,眼睛不卑不亢看向沈昭昭:“二姐姐觉得我说错了么?”
沈彦礼见这态势,连忙去拦着沈昭昭,低声劝道:“昭昭别再闹了,三妹妹都认输了,你何必再抓着不放。”
这场棋所有人都看得明白,沈微慈为什么认输,那是根本下不了,她主动认输,留着一盘下到一半的棋,是给双方台阶下,这事就这么算了才是最好的。
不然真就太欺负人了,他这做大哥的也有些看不下去。
沈昭昭本就故意要给沈微慈难堪,让她丢脸,又再听见大哥帮沈微慈说话,更是气的咬牙。
她一把推开大哥的手,抬手就打了沈微慈一巴掌,咬牙切齿道:“输了就是输了,早说了输了要挨罚,打你这一巴掌便是你输的代价。”
“我早就想打你一巴掌了,既贪图侯府富贵,便该知道侯府可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这一巴掌你可不冤。”
宋璋抱着手,眼神淡淡落在沈微慈脸上,指尖却动了动。
沈微慈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沈昭昭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打这一巴掌下来,她手指轻颤的蒙在脸颊边,在场这么些人,无一人上前来阻止,反而都在饶有兴致的看好戏。
甚至于刚才劝说的沈彦礼也未说一句,反而挡在空隙处,不让后面的老太太和其他的人看见这处情景。
她的心在这一刻坠落冰凉。
衣领子仍旧被沈昭昭拽着,发丝落了一缕,她眼神不看众人,只看向沈昭昭,没有一丝懦弱,声音冷清:“我为何会输,二姐姐不明白吗?”
沈昭昭冷笑,看向四周问:“你们说,我是不是赢了她?”
“她冤不冤?”
众人不说话,你看我我看你。
沈昭昭便点了三房庶女沈明秋:“四妹妹,你说我怎么赢的?”
沈明秋有些犹豫,这不过二房里头的事,她本不想理,但在沈昭昭和沈微慈之间,作出选择也并不难,她笑了下:“我只知二姐姐棋艺精湛,我总之是赢不了的。”
这话模棱两可,意思却不言而喻。
沈微慈眼睛眨了眨,看着沈昭昭:“二姐姐棋艺精湛,不若我们请来老太太做见证,再下一局,我若再输了,再任二姐姐处置如何?”
沈昭昭脸色一冷:“你可不配再与我下棋。”
沈微慈淡笑一下:“二姐姐是不敢与我下棋么?”
“还是二姐姐怕下不过我,害怕输了?”
沈昭昭脸色大变,高高抬起手又打在沈微慈另一半脸上,沈微慈本早有准备抬手拦着,却架不住沈昭昭力气太大,又生生挨了她一巴掌。
不过沈微慈本就要惹怒沈昭昭,既已受了一巴掌,那便将这事闹大给老太太看,给各房夫人老爷看,最重要的她想逼一逼父亲,即便让他明白自己难处一分也好。
沈昭昭已被沈微慈的话激怒的不行,叫身边丫头去架着沈微慈的手,又扬手要打:“你这乡野贱人,竟说我下不过你。”
“今日我便叫你尝尝厉害,叫你往后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沈昭昭这一动静显然大了,那边离得稍近的三夫人过来瞧见,忙大声喊道:“这怎么了这是,姑娘间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三夫人王氏的声音不小,其他房的也过来了,正见着沈昭昭身边的丫头架着沈微慈,而沈昭昭站在对面,扬手正打下去。
只是好在旁边宋璋握住了她的手,这才没落得下去。
再看沈微慈双颊发红,不用想也知道受了什么。
大房二房的脸色各异,慧敏郡主看了眼文氏冷笑:“啧啧,二房教养出来的姑娘真叫我刮目相看。”
“欺负一个没有母亲的庶妹,真叫我们开了眼界了。”
文氏脸色一变,对着沈昭昭就呵斥道:“昭昭,住手!”
沈荣生过来也瞧见了,只见到沈昭昭一脸狰狞,往日里的天真浪漫全无,而沈微慈仍旧安静一声不吭,虽她未说一句话,可她发红脸颊上的指印,素净的妆面,微微松了些的发髻,无一不显示出她受了什么欺负。
再沈昭昭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庶妹,的确也是教养不方,顿时让他觉得脸上无光,当即低呵一声:“胡闹!”
“还不快放了人。”
又在文氏这坐了一会儿,文氏就让沈微慈退下了。
沈微慈站起来对着文氏恭恭敬敬的福了礼,这才轻轻的退出去。
沈昭昭看着沈微慈那身旧衣,和她那发上的那支银簪,冷声嘲笑:“瞧瞧这穷酸模样,我真怕她将这屋子里的地毯弄脏了。”
“也不知她身上有没有那乡下来的味儿。”
沈微慈默然听着这话,掀开帘子低垂眉眼走了出去。
文氏看着沈微慈脸上安静的表情,直到她走出去了,才转头对着沈昭昭道:“你父亲说的没错,往后这些话少说些,别忘了你祖母的话。”
“她早晚在这儿呆不长,也不可能比得过你,她要不听话,我多的是法子收拾她。”
“可你要做的太过了些,难免你父亲要说你。”
“且你性子也该收收了,明年你就要嫁去永安侯府了,再这样的性子可不行。”
沈昭昭埋在文氏的怀里委屈:“我就是为母亲难过而已,看不得外头那些狐媚进来给母亲添堵。”
文氏笑着摸了摸沈昭昭发丝:“旁的你别管,这也不是你操心的,你安心等着嫁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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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沈微慈出去时,外头已经蒙蒙亮了,路上已用不着灯笼。
待走回了临春院,月灯压在心里的那一口气终于是忍不住了:“还称作世家小姐呢,那再金贵的头面也遮掩不了那黑心,一口一声贱人,便是姑娘也没说过这种粗鄙的词。”
“要我看,这侯府里不过是看着气派,金玉其表败絮其中,里头个个都是黑心的。”
“那些奴才也惯会看人下菜,踩高捧低的,不过个婆子,还能瞧不上姑娘,自己干的就是伺候人的事,还以为自己是主子了不成。”
“要我说她身上那股浓香味儿才难闻,我都快吐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香似的。”
沈微慈坐在里屋的书案前,撑着头只觉头疼的厉害,耳边嗡嗡听着月灯愤愤不平的话,无奈笑笑,转身拉过月灯的手扯了个笑:“我没气,你倒是气上了。”
她没忍住捂帕咳了几声:“她说任她说去,伤不了我,我如今只想找门妥帖亲事,等我安顿好了,日子也就平稳了,我不想再生事端了。”
月灯脸上仍忿忿:“可她还骂夫人......”
沈微慈这才手指紧了下,看向月灯:“我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不是她们动动嘴就能说我母亲是什么人的。”
“但现在不是我争辩的时候,那样也没好处。”
说着沈微慈眼神看向窗外一处,低低道:“父亲并不能完全偏向我,我若是惹太多麻烦出来,父亲也会厌烦,这几月且忍忍,总能过去的。”
这时候外头丫头在帘子外头说用饭,沈微慈拍拍月灯的手,出去了。
用饭后沈微慈让丫头去账房那儿领例银回来,又让月灯跟着一路,也去认认路。
月灯回来的时候喜笑颜开的掀开帘子,却见姑娘睡在靠塌上,脸上苍白,额头冒着冷汗。
她忙过去在沈微慈身边蹲下:“姑娘,你身子怎么了?”
沈微慈摇头,眯开眼问:“领了多少?”
月灯忙将手上的荷包打开放到沈微慈手上:“姑娘你看,足足一两银子,再加半吊钱。”
“这侯府到底气派,例银都有这么多。”
说着她又凑到沈微慈耳边小声道:“刚才我特意瞄了一眼那账房管事的账目本子,还有人例银五两呢。”
“从前夫人幸苦半月绣出来的花样也不过只能卖三四百文钱,五两银子能在裕阳做好几身冬衣了。”
沈微慈笑了笑,将手里的荷包放到月灯手上:“侯府里的人,这点例银估计也不放在眼里。”
“你刚才没听沈彦礼说么,侯府里日常开支都由中公支配,各主院还有自己的俸禄和铺子,夫人们还有陪嫁,这点例银只是给他们的零碎花销罢了。”
月灯听罢一张脸皱起:“真真是朱门酒肉臭。”
“五两银子够一家小半年的粮食了。”
沈微慈笑着拍拍月灯的手:“你将银子收好,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这时候外头丫头传话:“姑娘,府里的秀娘来给姑娘量尺寸了。”
沈微慈才起身让人进来。
进来的秀娘年纪约莫过了四十,一脸笑意,不比其他脸色冷淡的下人,一进来就给沈微慈福礼,然后又是不住的夸。
她围着沈微慈转了一圈,又上手量了量,看向沈微慈饱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不禁赞叹笑到:“三姑娘的身段当真好,每一处都恰如其分,匀亭有致。”
“又皮肤白腻,必得配那月华锦,秀雅的山水纹,保管将三姑娘衬的跟天仙似的。”
沈微慈忙谦虚道:“便低调些就好,我喜素净。”
秀娘看向沈微慈,见着她眼波盈盈,乌发如瀑,虽是苍白,却挡不住那一股靡靡之美来,不是妖娆的狐媚,更似美不自知的勾人。
这般样貌她还是第一次见,便笑道:“三姑娘生的貌美,何必那般素净?”
“况且二夫人也吩咐了,务必给三姑娘做几身好看的衣裳,太素净二夫人怕是要怪罪我了。”
沈微慈听见文氏还特意吩咐过,她不想为难下头人,只道:“衣裳样式别过出挑,我刚进侯府,想嬷嬷也知我处境,不想多引人口舌。“
秀娘没想沈微慈半分骄躁气没有,说话轻声细语也温和,更没有小地方来的被富贵迷住的轻浮,反而低调的很。
她笑着点头:“三姑娘放心,不会太艳丽的。”
沈微慈点头,伸开手让秀娘丈量。
秀娘走后不久,又有个丫头送了一个匣子过来,沈微慈认得那丫头,平日里跟在沈昭昭身边的,即便她动作些微轻慢,也好脾气的接过来,又让她回去回一声谢谢。
那丫头轻哼,不轻不重落了句:“都是我家姑娘不常戴的,但三姑娘也应该也没见过,我家姑娘心善,挑了好几样叫我送来了。”
沈微慈笑了笑,叫月灯去送人。
月灯已能收敛情绪了,挂着假笑送了那丫头出去,回来就垮了脸:“不要的东西拿来,我家姑娘也不稀罕。”
沈微慈站在妆台前,轻轻拨了铜扣,匣子里装着两副耳坠和几个簪子手镯,的的确确是沈微慈从前不曾见过的东西。
她没见过珍珠,没见过白玉翡翠,这几件沈昭昭不要的东西,对她来说也足够精巧。
她沉默着,又轻轻盖上了盒子,让月灯放到柜子底下最深处,并不想碰,等着送还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