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小说 其他类型 裴迹之沈亦谣写的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
裴迹之沈亦谣写的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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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的狗

    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迹之沈亦谣的其他类型小说《裴迹之沈亦谣写的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由网络作家“白白的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崔蕤冷笑一声,“多半是这神仙生前也是个淫娃荡妇,看了这烈女诗心生惭愧怨愤,你说呢?”“嘶,这么污蔑神仙不好吧?”崔蕤扯了扯柳襄头上的官帽幞头,“圣人祭祀天地,我朝这么多先帝英灵,轮得到这小鬼来此地装神弄鬼?小心你的帽子。”“走吧。去回圣人的话。”崔蕤背手离去,用一瘸一拐的背影同柳襄说话。·大雁塔被寺庙的院墙围着,沈亦谣逃出来后,就蹲在大雄宝殿檐上。脚下的木鱼“笃笃”声不歇,沈亦谣捧着脸,大脑放空。圆过方丈老迈雄浑的声音穿破屋顶,“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像是对她的一声警告。她待在人间越久,越被人间的忧惧绊住手脚,真的不能一甩手就走吗?什么都不管,心无挂碍,无有恐怖。午间的日光洒落,将满地石砖烤得火热。裴迹之...

章节试读


崔蕤冷笑一声,“多半是这神仙生前也是个淫娃荡妇,看了这烈女诗心生惭愧怨愤,你说呢?”

“嘶,这么污蔑神仙不好吧?”

崔蕤扯了扯柳襄头上的官帽幞头,“圣人祭祀天地,我朝这么多先帝英灵,轮得到这小鬼来此地装神弄鬼?小心你的帽子。”

“走吧。去回圣人的话。”崔蕤背手离去,用一瘸一拐的背影同柳襄说话。

·

大雁塔被寺庙的院墙围着,沈亦谣逃出来后,就蹲在大雄宝殿檐上。

脚下的木鱼“笃笃”声不歇,沈亦谣捧着脸,大脑放空。

圆过方丈老迈雄浑的声音穿破屋顶,“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像是对她的一声警告。

她待在人间越久,越被人间的忧惧绊住手脚,真的不能一甩手就走吗?

什么都不管,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午间的日光洒落,将满地石砖烤得火热。

裴迹之站在人群中。四周人的脚步声、说话声,让他心烦意乱。

拔剑四顾心茫然,要怎么去找一个在世间没有位置的人?

有巨大的黑影在脑中萦绕,他隐隐感觉,这就是他和沈亦谣之间的鸿沟,是他那些年错过的时间。

他抚上眉头,掩住眼前的日光,黑暗让他更熟悉更舒适。

他要怎么再去接受一场不告而别?

挡着眼的手袖边忽然轻微一动。

裴迹之怔怔放下手,直到再次确认袖子被人牵住。

心中那口大石终于落地。

沈亦谣这次没走。

“眼睛又红了,鼻涕虫。”沈亦谣伏在裴迹之耳边悄声说。

“……我能到哪儿去啊?”沈亦谣揉着鼻子,一步步跟在裴迹之的身后,她话说得很小声,却刚好入耳。“你不是知道吗,我不能离你太远。”

将近正午,树影下裴迹之的人影不长,刚好拖在脚底。沈亦谣踩着他的影子,尾随得很紧。现在她连影子都没有。

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不属于人间。

裴迹之攀上驴车边缘,回头时眼中仍残留着方才的茫然,“也是。”

但沈亦谣太擅长逃跑了,从头到尾,他都抓不到她。

车厢里两人相顾无言,沈亦谣胸口堵闷,手指攀紧车窗,她看到自己的指节捏得泛白,越发透明。

“沈亦谣。”裴迹之出声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沈亦谣将头探出窗外,风将她鬓边发丝吹起,“有。”

“想说吗?”

“想。”沈亦谣把头搁在窗沿边,“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连想起来都觉得五脏六腑被水淹没,几近窒息。

昔日的骄傲与耻辱,在过去那些时日里将她撕裂成两半,若不是旧事重提,她竟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看淡。

裴迹之用力搓着手心指纹,“你相信我吗?”

沈亦谣拧起眉头,良久,才开口,“想。”

不是相信,而是想相信。

裴迹之低下头,刚好看见锦袍上的云纹,“好,那我等你。”

沈亦谣转过头去,刚好看见裴迹之姣好的脸颊曲线,低垂的眼帘,“你在难过吗?”

“有一点。”

“因为我不相信你?”

裴迹之闭着眼,理清心头繁杂的思绪。

那是种万蚁噬心的痒,这三年来无数次的向天祈求,有朝一日竟真的叫沈亦谣回到他身边。

现在他们同坐在一起,却仍如隔天堑。沈亦谣同他隔着生死,隔着过去,隔着两条心。

沈亦谣回来人间,却仍不敢全身心托付,她仍是他心上的客人。

他以为自己做了足够多的功课,却仍是不了解她,不懂她。


崔蕤嘴角一勾,朝旁边柳襄叫道,“今日不白来,好戏一场。赏他。”

柳襄讪讪一笑,抹着头上的汗,一边朝裴迹之使眼色,“什么赏不赏的,说笑了裴将军。这诗仙在二楼上,咱们一道上去看看吧。”

裴迹之往楼上一望,高楼之上,只能隐隐望见一方白帷幛。不祥之意让他眉头深蹙。

沈亦谣正拿着一笺诗,思考如何题注。

眼前人群忽然呼啦啦地散开。

手心顿时失力,捉不住手中纸笔,“啪!”一声掉落在地,毛笔在地上滚了一圈,徐徐滚到崔蕤的脚边。

崔蕤弯下腰,佝偻的脊背弯腰时有片刻凝滞,似乎是有旧伤,他拾起地上的笔。

皱起眉,瞧身旁围着的众人,“这就是那诗仙?”

旁边人被崔蕤眼神盯着,都觉毛骨悚然,不敢贸然应和。一时鸦雀无声。

久远的恐惧和屈辱从脊骨升上来,沈亦谣下意识想转身逃开。

崔蕤身后,裴迹之负手站着。他神情肃然,直勾勾盯着帷幛之中的沈亦谣。

他……知道当年的事了吗?

那,后面的事,这三年,他听说了吗?

沈亦谣两手颤抖,呼呼的风响在耳边,周围所有的人被风声带走,在她脑中只余她和裴迹之二人。

“说话!”崔蕤怒喝一声。

“是。是。这就是那诗仙。”旁边一个穿着靛青色布袍的年轻人瑟瑟着答道,“把诗文递进去,诗仙就会批注的。”

崔蕤勾唇,似是觉得有趣,“拿纸墨来。”

柳襄朝那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立即低眉哈腰地上前递上东西。

年轻人转身欲退,却被崔蕤捉住了肩,动弹不得。

崔蕤手一拍,把澄心纸按在那人背上。

“大人……这这……那儿有毛毡。”年轻人往旁边桌案上一指。

崔蕤却没理他,直接将纸铺在那人背上,提笔就写。

沈亦谣盘腿坐在地上,脑中嗡嗡作响。

她能逃吗?

能从这里消失吗?

没人捉得住她,可之后呢?

明天崔蕤会来搅乱诗会吗?

裴迹之苦心孤诣的安排怎么办?

就这么逃了,她甘心吗?

崔蕤写罢,一把掀开帷幛,白纱帘迎风卷起。像当年闯入公主帷幛之后那般无理。

沈亦谣被这熟悉的屈辱打碎,坐在原地,行动不能。

都过去了,已经死过一次了,为什么还是这般弱小如蝼蚁。

她低下头,看见崔蕤递过来的纸笺。

那是一句熟悉的诗,“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女贵殉夫,舍生亦如此。”

沈亦谣一点点触上年少轻狂的妄言,从地上拾起纸笺。

指尖颤抖,“嘶啦——”,纸笺应声碎成两半。

沈亦谣将那纸叠成两半。

“嘶啦——”

“嘶啦——”

帘外所有人都怔在原地。

神仙竟将崔蕤的诗撕了!

沈亦谣手下动作越来越快,似要将胸中屈辱统统碎成齑粉。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亦谣大发神威,帷幛“呼”地被狂风刮起,那纸末洋洋洒洒,如雪花般从二楼飞落而下。

裴迹之蹙眉看完了这一切。

随即意识到!沈亦谣走了!

他转身就从二楼台阶飞奔而下。

“神仙?”楼上的诸人再朝帘内求问,却怎么都不应了。

“神仙怒了?”

“这……为什么?”

一人小声伏在旁人耳边,“多半是因为这人在诗仙面前剽窃古人诗词,引得神仙震怒了吧。”

崔蕤一把揽过柳襄的肩,下巴一抬,“你猜,神仙为什么看了我的诗就跑了?”

柳襄扶着额,“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神仙的意思谁能揣摩?”


沈亦谣悬在香案上摇摇晃晃的脚瞬间一滞。

“哐啷啷啷啷——”

铜钱落地,两个反面。意思是,我没有爱过你。

裴迹之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鼻子,声音有些颤抖,“好吧。反正我也没有爱过你。”

裴迹之扶着自己的膝盖从地上站起来,似是因为跪久了,起身时有几分吃力。他背过身去,回头朝沈亦谣深深望了一眼。

沈亦谣几乎要被他的眼神洞穿。

他眼眶泛红,有水波在他柔情的眼里打转,他长了一双天生多情的眼睛,这样一双眼睛,看狗都是深情的。

沈亦谣活着的时候常因为他有这样一双眼睛生气,显得他太文气、太矫情,不够男子汉。特别是当他犯了错,用烟雾迷蒙的眼睛抬起眼看她,试图让她心软,总会收到沈亦谣暴躁的大耳刮子。“不准装可怜!”

裴迹之只会讪讪摸着自己的脸,愤恨地说,“貌若好女又不是我的错!”

沈亦谣从香案上一跃而下,盯着地面上的两枚铜钱,悄悄地将一枚翻成正面。

想了想,又翻了一面。

说不清,嗯,这样才是对的。

·

沈亦谣有时会跟着裴迹之一起去上朝,也算是好事一桩。

否则以她的身份,一辈子也入不了太极殿。

裴迹之现在端正持重得有如被鬼上身。

沈亦谣几乎怀疑他换了个芯子。

五更一到,晨鼓一响,裴迹之就得穿朝服,举着灯笼上朝去。

除却下雨天,他很少坐马车。一个人低着头慢慢走,在早市买个胡饼,站在摊边囫囵嚼了,一边跟旁边路过的同僚笑着打招呼。

朝官不允许在大街上吃东西,其实也没人管。但裴迹之老实得让沈亦谣陌生。

裴迹之长进了很多,上朝的时候他很谨慎,总是手持笏板站得笔直。笏板上写满了应对的小抄,沈亦谣知道,那是他暗地里下的苦功。

下殿以后,官员们会在大殿檐下排成排,在廊下吃一顿午饭。

有时官员们会在檐下找自己相熟的朋友借机闲聊两句,得小心提防着内侍,不然会挨训斥。

但裴迹之只会板板正正,坐在那老老实实用完自己的饭。

裴迹之的人缘很好,与他同座的同僚看他年轻,总会分些多的羊肉给他。裴迹之会笑着说,“我一个鳏夫吃羊肉吃多了不好!火气太重了!”

沈亦谣气他又拿自己作筏子,躲在他背后,往他修长的脖子上弹脑瓜崩。

他会搔一掻自己的脖子,往后头一望,背后是空落落的檐廊。低下头,无声一笑。

又过去了七天,沈亦谣已经很无聊了。

到底怎么才能从这个世界消失啊!

一连几日,裴迹之都睡得很晚。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去上早朝。

晚上熬着灯,揉着眼在那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沈亦谣看了看天,月已近圆,应是人间中元节快到了。

心下一合计,七月十五鬼门开,没准儿能找到机会回她该回去的地方。

中元节法会要做三天,裴迹之带着准备了半个月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和一些纸衣纸钱去了法华寺,知客僧引了裴迹之一家人在寺中住宿,沈亦谣一路跟着。

七月十五当晚,寺院里四下都是念经声,香火照亮了整个山头。

沈亦谣匆匆从裴迹之住的禅房离开。

一路上见着大殿就闯,一个猛子双膝滑跪出进去,敞开双臂任佛光普照。

佛祖!收了神通吧!

但她没被收走。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亦谣摇摇晃晃,神思不属、垂头丧气地走回裴迹之的院子。

刚从院门边飘进去,就被她撞破了奸情!

裴迹之和她的陪嫁丫鬟绿竹蹲在河边,河里花灯如星河灼灼。

两人背对着她,绿竹拿着手帕,一边拭泪,一边低声同裴迹之说着什么。

沈亦谣凑上前去,直接把脸怼到二人面前,伸直了脖子,竖着耳朵明目张胆偷听。

“姑爷,小姐若是在的话,知道你这么做会不开心的。”

沈亦谣瞬间脑子里转了千百个想象,最后得出结论,裴迹之要对绿竹行孟浪之事!绿竹抵死不从!

裴迹之含情脉脉盯着绿竹,“反正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开心的。你会帮我的,对吗?好绿竹。”

沈亦谣如遭雷劈,呆愣愣站在原地,想了好半天。

毕竟她已经死了。

毕竟她生前绿竹就差点做了裴迹之的妾。

毕竟她已经决定要走了。

不行!还是好生气!

沈亦谣扑上前,疯狂捶着裴迹之胸口。

裴迹之只是感觉当胸好大一股风,差点给他扇伤风了,蹙了蹙眉,侧过身去面对着绿竹。

一只欲行不轨的手慢慢伸了上去,一点点快要触到绿竹的手背!

沈亦谣胸口一股热血往上冲!

搬起河边石头就砸向裴迹之的脚背!

“砰!”

裴迹之跳着脚从地上站起来,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笑意。

绿竹见此情状,目瞪口呆。

“小,小姐!”

“你?你能看到我?”沈亦谣睁大了眼往绿竹跟前凑,见她两眼空空,颇为失望地撇了撇嘴。

合着这两个人在诈她呢。

裴迹之拍了拍自己衣袍,像他少年时一般高傲地抬起下巴,眉眼间神采飞扬,一脸得意,“沈。亦。谣。你个妒妇。”

·

三人进了屋,裴迹之环视了一圈屋内,果真一点不知道沈亦谣在哪儿。

沈亦谣蹲在桌案上,从桌上随手捡了个镇纸,“砰!”一下朝裴迹之扔去。

裴迹之双手从胸口捧下那镇纸,怔怔一笑。

自己在圈椅上懒懒散散往椅背上一靠,盯着桌上那团空气,“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沈亦谣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蹲着的?

倒也没理他。

裴迹之从笔架上取下毛笔,绿竹为他掌灯研墨,沈亦谣呆呆看着二人动作。

胸口有些发闷。

“能写字吗?沈亦谣。”裴迹之终于敛了神色,一字一句叫她的名字。像他们成婚的第三年。

明明在灵牌前不是这么叫的。

沈亦谣冷哼一声,捉笔就要试试。













沈亦谣正要把那个脸字补全,就被裴迹之将笔夺了去。

“行了。”裴迹之脸色一沉,“有正事。”

“你到底为什么会回来?”

沈亦谣一五一十告知,“我不知道。我也不想。”

裴迹之垂下眼帘,眼底似有淡淡愁绪,但很快就整理好,他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沈亦谣想了很久,她早就没什么心愿了。生前没有,死后也没有。

裴迹之见她迟迟不动笔,声音几乎喑哑,“沈亦谣。如果你不知道,我来帮你想。”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桌上,失神地望着沈亦谣面前那张空白的薛涛笺,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我会送你走。”


裴迹之摇摇头,苦涩一笑,“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吧?”

难道鬼魂重回人间这种怪事,只是为了证明他的爱是假非真?

沈亦谣咽了咽唾沫,试着张口,“我想说的。我想相信。”手下红裙被攥紧,“我只是。太痛苦了。”

裴迹之蹲下身来,用乞求的眼神仰头看着她,“多相信我一点可以吗?”

沈亦谣瞧着眼前人泛红的眼眶,湿漉漉的眼神,心中一软,幽幽叹了声,“哎……”

你这么耍赖,要我拿你怎么办呢?

“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你老跟我说对不起,我也不明白你究竟在对不起我哪一点。”

“哪个当年?”

沈亦谣搓着手心的衣服,那看来就是不知道了,还能有哪个当年。自是小产那年。

心一横,“这事说出来难免闹得你们家人仰马翻。早过去了。都带到地底下的话,说出来不过是伤人又伤己……”

“母亲欺负你了?”

沈亦谣挠挠下巴,“准确地说,是他们两个老……”

“世子爷,国公爷让你去澄心院一趟。”马车停了,梁国府早等候在前的小厮立即迎上来,对着厢内说话,打断了沈亦谣的话。

老东西三个字烂在了肚子里。

“等等。”裴迹之朝外答了一声,又转过头来,朝着沈亦谣,“你先说完。”

“国公爷不大好了,世子先去瞧瞧吧。”那小厮接着说道。

沈亦谣抠着脑袋,得,现在也不用说了。

见裴迹之蹙眉,左右为难,释怀一笑,伸手在他头上发髻一拍,“行,你先过去吧。什么时候说都来得及。”

裴迹之下了车,沈亦谣跟着一道从车上飘下来。

一下车,才发现国公夫人的丫鬟喜鸳也在。

喜鸳朝二人的方向略一躬身,“老夫人也请世子夫人过去明理堂一趟。”

沈亦谣从鼻子里喷出一声笑,“哦?”

即便有心理准备,喜鸳肩膀仍抖了一跳,稳了稳神,“世子夫人安。”

这场景有些可笑,沈亦谣故意从喜鸳身边走过,刮起喜鸳的袖子,“错了,世子先夫人危。”

裴迹之横过眼来,“别胡说。你在书房等我,我同你一起去。”

沈亦谣亲热地挽起喜鸳的手,一股凉风喷在喜鸳耳边,鬼气森森,“喜鸳姑娘,猜猜我在哪儿呢?”

喜鸳耳朵被吓得一激灵,侧过头去,单薄的肩膀瑟瑟发抖。

“不了。我自己去会会她。”沈亦谣贴着喜鸳惨白的小脸,“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说是吧?喜鸳姑娘?”

·

裴迹之一进澄心院便觉得气氛不对,往来的丫鬟小厮各个脸色沉重,不敢与他视线相对。

脚下生风,快步迈进了父亲的寝居。

里屋花窗紧闭,一抹天光透过花窗照进正对的梨花木床,父亲盖着衾被,脸色青灰。

昨日那新罗婢正在一旁端茶倒水,见裴迹之进来了,低头做了个礼。

“父亲……你……糊涂啊。”裴迹之皱着眉走到父亲身边。

梁国公陡然睁开眼,气喘吁吁,唇上白胡子抖索,随手在床头案上一拂,油灯“啪”地被打翻在地。

“你个孽障!”

“开个玩笑嘛父亲。”裴迹之坐在床边,替父亲掖好被子,“别动怒了。怎么了这是?”

“你有脸问我?”梁国公气得想从床上撑起来,“你在大雁塔装神弄鬼,想过后果吗?”

裴迹之扶着父亲的后背,另一手去捡来床上的软枕,垫在父亲身下,“儿子想过了。这不大大的好事吗?你瞧,满城人都知道天子脚下出了个诗仙,神仙在世,上穷碧落下黄泉,天上地下英才皆听天子号令。鸿胪寺、钦天监可有得忙了,奏报祥瑞的奏章都递不过来了吧?”


裴迹之行事向来荒唐,她是清楚的。

毕竟自己也是二十岁就嫁了他。

但她实在没想到,牌位跟前,幽魂在上,他敢做这种事。

她在房顶上瞧着裴迹之脸色绯红,嘴唇微启,一副憨痴醉态。

眼角微微上翘,眼底一派迷蒙。确实生得一副好皮相。

裴迹之确实是喝得太多了,头脑不清醒。

“啪!”榻上烛台上的蜡烛突然倒了,砸在他的头上,啪嗒一声,滚烫的蜡油滴在他头上。

“啊!”裴迹之在被子里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迷迷糊糊地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裹紧了自己,倒过头睡了。

沈亦谣摸了把自己的脸,如果她仍有体温的话,应当是满脸滚烫。

蜡油怎么没烫死他!

沈亦谣狠狠骂了一句,仍觉得不过瘾。伸出脚踹了一下这登徒子脑袋。

又转身去园子里逛了一圈。梁国公府已不是当年的样貌了,整个重新装了一遍,沈亦谣熟悉的花园、池塘、亭榭都不见了,甚至布局都改了,她差点迷路。

诗词说,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如今物也不是,人也非了。

沈亦谣找了个墙角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回来呢?

她走的时候,其实已经对人世没什么留恋了。

对梁国府,对她的婆母,对裴迹之,既没有爱也没有恨。

当年她的病起得很快,不过三日之间,就去了。去的时候其实没什么痛苦,是她自己时运不济、身体不好,一个不痛不痒的伤风,就要了她的命。

沈亦谣想出梁国府,原想着如今自己是鬼魂了,她也要像裴迹之当年那样不着家,四处玩乐去。

却发现自己压根出不了梁国府,看来自己是只能跟着裴迹之一起出门了。

沈亦谣狠狠的啐了两口,狗东西,自己都是死人了还要拘着她,让她不得自由。

裴迹之和她成婚的那三年,压根不是现在这副人模狗样的样子。

他是正儿八经的纨绔子弟,书没念过几册,被沈亦谣一念叨就和她吵架,嚷嚷着“我就不是读书的料!你逼我还不如自己换个夫君!”。

废话,但凡她要是能换呢?

沈亦谣回了书房,裴迹之睡得很沉,背对着她,被子平稳起伏着,沈亦谣心头发恨,老婆死了后你倒是过上好日子了!

上前拧了拧裴迹之红得滴血的耳朵。

裴迹之的耳根子很软,她活着的时候经常捏。

娘亲说,耳根子软的人怕媳妇,裴迹之是装着怕媳妇,表面乖觉,私底下死活不改。

裴迹之睡梦之中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有些痒痒的。

猛地一个翻身,裴迹之挺拔的鼻尖差点贴上沈亦谣。

沈亦谣一阵心悸。

裴迹之似乎做了个升官发财的美梦,唇角边还带着一抹笑。

如果她能感受他的呼吸,会是什么感受呢?

·

裴迹之醒的时候,肩膀酸痛得像被人在睡梦中全身捶了个遍。

他一边揉着自己肩膀,一边打量书房布局,坐北朝南,背山靠水,博古架上摆了一溜金貔貅、金算盘、聚宝盆。

皱了皱眉,这风水布局没问题吧?怎么觉得这房子阴气越来越重了。

上朝临行前,他穿着挺拔的红袍官服,仪表堂堂,风姿秀逸。

给沈亦谣上了柱香,扯了个敷衍讨好的笑容,说话仍然是吊儿郎当,“亦谣,虽说我对你不算太好,也没爱过你,但你死后,我是日夜进香,希望你早登极乐,来世幸福美满,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闻言,空中的沈亦谣一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仍穿着她去世时穿的那件石榴裙,裙摆之下是自己虚无透明的身体,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原本他们两个活着的时候就是不相爱的。在她死后,裴迹之只是假装爱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凭什么,不爱就不能责怪了!

她偏要报复!

不愧是裴迹之那个蠢材的一家人,半个月之后,在梁国府屡次发生房梁上莫名悬了几根白绫,裴迹之的朝服总是在清晨无故失踪,国公夫人老眼昏花日夜熬灯做的绣品被人剪了以后。

他们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了!这房子里有鬼!

挑了个良辰吉日,清虚观的老道在裴迹之房子里摆上了清醮,手执桃木剑杀气腾腾朝房中的沈亦谣冲来!

他们要把沈亦谣请走。

那老道身穿玄黄鹤氅,一手提着桃木剑,在房里踏罡步斗走了一圈,闭眼晃了一圈脑袋。

然后提剑走出房门,一手捋着自己的白须,摇了摇头。

“怎么了道长?”许氏沐浴焚香罢,穿上了一件辟邪的大红衣裙,瑟瑟发抖。

清虚道长捶手顿足,痛心疾首,“这鬼煞阴气太重!怕是生前有极大怨气未消啊!”

沈亦谣扯了扯嘴角,方才那老道几次从自己身上穿过,恍如未觉,分明就是骗子啊!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消除她的怨气?”许氏躲在梁国公身后,她是跟沈亦谣过节最多的,此时怕极了。

清虚道长拂尘一甩,“请鬼神!”

沈亦谣盘腿坐在斋果案台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忐忑,这老道要是真能帮自己消除怨气,也好。自己也想知道,怎么才能离开呢。

在一众小厮和丫鬟身后,穿着绣金菊蕾白圆领袍,头束金冠玉簪的裴迹之站在远端,视线直直朝沈亦谣望过来,神色难辨。

即使知道他看不见自己,沈亦谣也有点心慌。

要是这老道,真能让他看见自己,怎么办呢?

那老道果真会让沈亦谣失望。

在他第三次用占卜结果信口胡诌,说什么,“这鬼煞生前曾有一心愿,要和裴郎中做十年恩爱夫妻,才可如愿离开”之后,沈亦谣终于忍无可忍。

“呃啊啊啊!”沈亦谣手在桌上一捶,琉璃盘翻倒在地,“啪!”一声碎成两半,蜜桃清果滚了满地,一颗桃圆润地滚到了门槛边。

沈亦谣大发鬼威,连那装神弄鬼的老道都吓了一跳。连忙颤着腿,说了声,“这鬼煞怨气难消!老道束手无策!”,赶紧收了钱跑路了。

裴迹之低着头迈进门槛来,低垂着眼睑,今天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愧是他,连在爹娘面前都能装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好像谁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他是怎样辜负她。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蜜桃,重新摆在香案上。把所有人都清了出去。

转身在沈亦谣灵牌前的软垫跪下,“亦谣,活着的时候我都没跪过你。你该满意了吧。”

沈亦谣撇了撇嘴,满意什么,谁稀罕你跪我了。

裴迹之从兜里掏出两枚通宝,在手心合十,默默念着,“亦谣,你若是在的话,回答我好吗?”

铜钱在他掌心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你回来的原因,是因为恨我吗?”

手掌松开,铜钱从掌心滑落,沈亦谣也忍不住探头去看,两个正面。意思是说不清。

裴迹之唇边勾起一抹笑,“说不清也好。”

好在哪里呢?沈亦谣从香案上伸出一脚,轻轻压在裴迹之头上,虽然即使她真的踢他一脚,他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笨蛋。

裴迹之把铜钱一枚枚拾起,重新按在掌心,用了很大的力气,像是难下决心,“还有一个问题。”

沈亦谣屏住呼吸,几乎不敢听。

“亦谣。”铜钱在他手心晃了很久,他垂下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你……爱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