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崔蕤嘴角一勾,朝旁边柳襄叫道,“今日不白来,好戏一场。赏他。”
柳襄讪讪一笑,抹着头上的汗,一边朝裴迹之使眼色,“什么赏不赏的,说笑了裴将军。这诗仙在二楼上,咱们一道上去看看吧。”
裴迹之往楼上一望,高楼之上,只能隐隐望见一方白帷幛。不祥之意让他眉头深蹙。
沈亦谣正拿着一笺诗,思考如何题注。
眼前人群忽然呼啦啦地散开。
手心顿时失力,捉不住手中纸笔,“啪!”一声掉落在地,毛笔在地上滚了一圈,徐徐滚到崔蕤的脚边。
崔蕤弯下腰,佝偻的脊背弯腰时有片刻凝滞,似乎是有旧伤,他拾起地上的笔。
皱起眉,瞧身旁围着的众人,“这就是那诗仙?”
旁边人被崔蕤眼神盯着,都觉毛骨悚然,不敢贸然应和。一时鸦雀无声。
久远的恐惧和屈辱从脊骨升上来,沈亦谣下意识想转身逃开。
崔蕤身后,裴迹之负手站着。他神情肃然,直勾勾盯着帷幛之中的沈亦谣。
他……知道当年的事了吗?
那,后面的事,这三年,他听说了吗?
沈亦谣两手颤抖,呼呼的风响在耳边,周围所有的人被风声带走,在她脑中只余她和裴迹之二人。
“说话!”崔蕤怒喝一声。
“是。是。这就是那诗仙。”旁边一个穿着靛青色布袍的年轻人瑟瑟着答道,“把诗文递进去,诗仙就会批注的。”
崔蕤勾唇,似是觉得有趣,“拿纸墨来。”
柳襄朝那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立即低眉哈腰地上前递上东西。
年轻人转身欲退,却被崔蕤捉住了肩,动弹不得。
崔蕤手一拍,把澄心纸按在那人背上。
“大人……这这……那儿有毛毡。”年轻人往旁边桌案上一指。
崔蕤却没理他,直接将纸铺在那人背上,提笔就写。
沈亦谣盘腿坐在地上,脑中嗡嗡作响。
她能逃吗?
能从这里消失吗?
没人捉得住她,可之后呢?
明天崔蕤会来搅乱诗会吗?
裴迹之苦心孤诣的安排怎么办?
就这么逃了,她甘心吗?
崔蕤写罢,一把掀开帷幛,白纱帘迎风卷起。像当年闯入公主帷幛之后那般无理。
沈亦谣被这熟悉的屈辱打碎,坐在原地,行动不能。
都过去了,已经死过一次了,为什么还是这般弱小如蝼蚁。
她低下头,看见崔蕤递过来的纸笺。
那是一句熟悉的诗,“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女贵殉夫,舍生亦如此。”
沈亦谣一点点触上年少轻狂的妄言,从地上拾起纸笺。
指尖颤抖,“嘶啦——”,纸笺应声碎成两半。
沈亦谣将那纸叠成两半。
“嘶啦——”
“嘶啦——”
帘外所有人都怔在原地。
神仙竟将崔蕤的诗撕了!
沈亦谣手下动作越来越快,似要将胸中屈辱统统碎成齑粉。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沈亦谣大发神威,帷幛“呼”地被狂风刮起,那纸末洋洋洒洒,如雪花般从二楼飞落而下。
裴迹之蹙眉看完了这一切。
随即意识到!沈亦谣走了!
他转身就从二楼台阶飞奔而下。
“神仙?”楼上的诸人再朝帘内求问,却怎么都不应了。
“神仙怒了?”
“这……为什么?”
一人小声伏在旁人耳边,“多半是因为这人在诗仙面前剽窃古人诗词,引得神仙震怒了吧。”
崔蕤一把揽过柳襄的肩,下巴一抬,“你猜,神仙为什么看了我的诗就跑了?”
柳襄扶着额,“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神仙的意思谁能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