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白昕薇也没有回来。
秦瀚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倒计时。
还剩下九天。
正当他打算按灭屏幕的时候，弹窗跳出一条新闻，是白昕薇又被拍到在周远辰的公寓里呆了一整夜。
底下都是网友的祝福和来自CP粉的狂欢：
“太好了！美貌女总裁和帅气天才画家，也太般配了！”
“这都第几个晚上了？孩子都三胎了吧？抱出来给叔叔亲亲。”
“快把我杀了给他们助助兴！我嗑的CP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啊！”
偶尔会有人在底下发问：
“白昕薇不是有一个叫秦瀚的丈夫吗？这不算婚内出轨？”
立刻就有一大帮热心网友上去围攻：
“秦瀚自己先婚内出的轨，照片都全网飞了，凭什么来管别人？”
“秦瀚这根烂黄瓜，婚内出轨就算了，又去搞抄袭，还要陷害周远辰，我真是没见过这么没下限的男人。”
“要我说，白昕薇就是太念旧情，居然还花钱把他抄袭的事给平息下来。这种贱男人，就该让他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怎么够？秦瀚这么离不开女人，就该送去会所里，好好陪陪女富婆！”
秦瀚下意识摸了摸眼角，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流泪。
看来他的积分兑换正在逐步生效。
如今，他已经不会因为白昕薇跟周远辰的新闻而如此难过了。
因为难过伤的只有自己，并不会对白昕薇有任何影响。
早在第一次发现白昕薇留宿在周远辰那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哭过了。
不止哭过，他还愤怒地跑去找白昕薇质问，质问自己的妻子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然而当他冲进办公室，却只看见白昕薇温柔地将他亲手做的饭喂到了周远辰的嘴里。
秦瀚彻底疯了。
他想要冲上去，却被白昕薇用力推开：
“秦瀚，这里是公司，你最好搞清楚情况！”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撞上身后的博古架，瓷器摔了一地，碎片扎进他的后背，痛得他几乎要站不稳。
而周远辰则从头到尾都被白昕薇牢牢护在身后，眼角甚至挂着晶莹的泪珠：
“薇薇，秦瀚是不是误会我们了？你还是和他解释一下吧。”
白昕薇却将周远辰抱得更紧：
“你本来就是我最重要的人，和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冰冷的眼神扫过秦瀚的脸，再也没有了新婚时的温柔：
“秦瀚，我警告你，再敢随便跑来发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秦瀚浑身是血地被保安请出了公司大楼，一路上受到的全是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唯独他的妻子，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自那以后，白昕薇整整一周都没有回过家。
直到那天晚上，秦瀚模模糊糊地睡在床上，却被白昕薇直接拽到了地上。
冰冷的地面和后背伤口的再度撕裂使他立刻清醒过来，正对上白昕薇怒不可遏的眼睛：
“你就是故意想毁了远辰哥是不是？”
秦瀚这才知道，那天她去公司质问的事被狗仔拍到闹上了热搜，甚至还被有心人推波助澜，这会儿网友都在对周远辰口诛笔伐，说他是小三，专门破坏人家夫妻的感情，甚至有人直接给周远辰寄了刀片！吓得周远辰当晚就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
“我没有......”
秦瀚想解释，却被白昕薇暴怒地打断：
“你必须要为你做的事负责！”
那时，秦瀚并不知道白昕薇说的负责是什么。
但很快，他就看到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走进了卧室。
当天晚上，秦瀚和几个不同女人的床照就在网上发酵了。
有知情人士称，秦瀚婚内出轨多名女子在先，因为不想净身出户，才恶意买了热搜抹黑白昕薇和周远辰。
周远辰的名誉被保住了，秦瀚却被彻底钉上了耻辱柱，成为了网友口中的烂人。


其实话刚说出口，白昕薇就后悔了。
秦瀚如今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下得了床？
可她必须要给秦瀚一个教训，否则，秦瀚只会越来越无法无天！
秦瀚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白昕薇，以及躲在白昕薇身后笑得得意的周远辰，深吸一口气，吐出几个字：
“我没有。”
“什么？”
“我没有故意打碎周远辰的千纸鹤。”
秦瀚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白昕薇，眼中没有丝毫闪躲，“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对你撒谎。”
被颅内电击的疼痛，没人能一丝反应都不表现出来。
白昕薇忽然愣住了。
而周远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已经从现场的气氛里察觉出了不对劲，立刻改了口：
“可能刚刚是我看错了，秦瀚只是没接稳，他肯定也不是故意的。阿瀚，你就别怪他了。”
“说到底还是我不好，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还是先离开吧。”
说着，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起身就要往外走，最终还是被白昕薇拦了下来：
“好了，别难过了，你也不是故意的，秦瀚不会怪你的。”
原来，不被爱的人，哪怕什么都没说都是错的。
而真正被爱的人，不论做错什么都能被轻易原谅。
不过好在秦瀚很快就可以彻底摆脱白昕薇。
千纸鹤事件后，白昕薇又在医院里陪了秦瀚好几天，直到秦瀚主动提出要出院。
倒计时里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秦瀚必须为彻底离开做好准备。
一大早，医生查完房后就开始叮嘱了注意事项，白昕薇则是在谈话的间隙接到一个电话，便匆匆走了出去。
直到出院手续都办好了，白昕薇也没有再出现过，只是秦瀚的手机里多了一条信息：
“公司有事，我得先赶过去处理。你在医院里等我，我很快就来接你。”
秦瀚便坐在病房里等。
直到日头西斜，白昕薇也再没有回来过。
如果是以前，只要白昕薇要他等，秦瀚就一定会在原地，直到白昕薇出现为止。
所以，曾经有无数次，他冒着寒风或者烈日等了白昕薇好几天，被找到的时候，几乎都饿脱了相，却只得到白昕薇一句：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蠢？我没有过来，你就不知道自己回来吗？”
真是可笑。
明明是白昕薇向系统提出的设定，要求秦瀚不能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可是，当白昕薇自己因为周远辰而失约的时候，一切却反倒成了秦瀚的错。
大概是倒计时将近，秦瀚已经越来越不受白昕薇的控制，他居然主动生出了不再等下去的念头。
而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实施了。
秦瀚自己打了辆车回家。
打开门的时候，几乎整个客厅的地上都铺满了名贵的衣服。
那些都是从前白昕薇买给他的，此刻却无比凌乱地散落在各处，甚至不少都染上了脏污，尤其是他们结婚时候的那件西装。
西装是秦瀚亲手挑的，款式也是他和设计师一次次确定下来的，就连上面的珍珠也是他自己亲手缝上去的。
这么多年来，这件西装一直被秦瀚精心保存着。可如今，原本笔挺的衣襟被撕出了一个大口子，下摆处还赫然多了几个脚印。
还不等秦瀚将西装捡起，周远辰已经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还穿着秦瀚前不久才买的高定礼服。


周远辰大摇大摆地走到秦瀚跟前，挑眉笑得十分得意：
“我只是说了一句喜欢你之前的一条绝版高定礼服，薇薇就亲自给我开门，让我自己找。”
“怪只怪你把衣服藏得太深了，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所以才不小心把房间弄乱了。你不会怪我吧？”
原来白昕薇说的公司有事，就是亲自带周远辰来找礼服。
突然间，周远辰又换了一副脸孔，楚楚可怜地拉着他的衣摆:
“秦瀚，我只是太笨手笨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弄乱你的衣服的。你要是生气，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秦瀚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果然，白昕薇从门外跑进来，心疼地将周远辰护在身后:
“远辰哥，你这是干什么？”
接着又对秦瀚怒目而视:
“不就是几件破衣服？你何必这么计较？”
但很快，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表情显得十分复杂:
“你怎么，没有等我来接你？”
秦瀚平静地指了指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
“有点晚了，我就自己先回来了。”
然后由衷地夸赞了周远辰:
“你穿这件礼服很好看。不像我的背上，全是疤，再也穿不了这种材质的衣服了。”
那是秦瀚第一次跑到白昕薇公司，质问她为什么要夜宿在周远辰那里的时候留下的。
十几片碎瓷片扎进秦瀚的后背，深可见骨，留下了永远也抹不去的疤痕。
白昕薇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痛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阿瀚......”
她第一次主动松开周远辰，想要去握住秦瀚的手。
可秦瀚已经先她一步，抱着那件西装走出了房子。
不仅是西装，秦瀚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都一一捡起丢到了草坪上，然后点起了一把大火。
火光瞬间照亮天际。
周远辰又惊又怕地缩在白昕薇身后:
“秦瀚是不是生气了，所以才把那些衣服都烧了？”
“可那些衣服都是你买给他的呀。”
白昕薇气得咬牙，可是对上秦瀚那双波澜不惊的眼，满心的怒火却无法彻底发泄出来:
“不就是几件衣服？弄脏了就弄脏了，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买，你何必这样？”
“是啊，”秦瀚扯了扯嘴角，“反正可以重新买，你又何必这样呢？”
从前看到秦瀚歇斯底里，白昕薇只觉得烦躁又不耐烦，现在看到他如此平静，白昕薇却从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的恐惧。
“好，好！”
白昕薇气极，要死死咬住后槽牙才能发出声音，“既然你这个态度，明天的纪念日，你就自己一个人过吧！”
说完，白昕薇就带着周远辰怒气冲冲地走了。
秦瀚的心中居然已经没有了一丝难过。
他不仅烧掉了那些礼服，也烧掉了她在这个家里的一切过往，其中也包括白昕薇曾经送给他的礼物。
那些礼物，每一件他都如数家珍。
可如今扔进火海里，也不过“滋滋”两声，就焚烧殆尽。
当太阳重新从东方升起，系统冰冷而机械的声音传来:
“积分兑换结果已完全生效。”


我是被白昕薇用积分换来的救赎者。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无条件爱她，只要她有需要，就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所以，当她的白月光深陷抄袭风波的时候，她无条件推我出去顶罪。
“是秦瀚抄袭的，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问他。”
我被推到记着面前，前途尽断，事业被毁，包括脸上也被极端份子泼了浓硫酸，落下永远的丑陋疤痕。
她却只是怜悯地俯视我：
“阿瀚，你放心，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不要你的。”
她仍旧以为，我会无条件爱她。
可她不知道，她不是唯一拥有积分的人。
白昕薇，这次换我不要你了。
......
系统机械的声音在秦瀚耳边响起。
“取消救赎者身份后，你将不再对白昕薇产生爱意，也可以自主脱离白昕薇的掌控。”
“你确定要用所有积分取消救赎者的身份？”
秦瀚声音平静：“是，我确定。”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兑换结果将于十天后完全生效。”
“祝你重新找回自己存在的意义。”
说完，系统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秦瀚后知后觉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声：
“谢谢。”
“和谁说谢谢呢？”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白昕薇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美丽的脸上挂着轻松的和煦笑容。
她为周远辰的抄袭风波能够成功平息而感到高兴。
秦瀚撒谎：“刚刚有保险公司给我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所以我和对方表达了感谢。”
“哦。”白昕薇目光紧紧的盯着秦瀚，见他没有异样，这才挪开目光。
按照她的设定，秦瀚一旦对她撒谎就将会受到电击的惩罚。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秦瀚也松了口气，看来系统没有骗他。他已经在逐步脱离白昕薇的掌控。
白昕薇薄唇微微张合，“阿瀚对不起，我居然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
言辞恳切，仿佛真的在为了忘记秦瀚生日这件事懊悔不已。
她看向秦瀚，“不过没关系，现在也不晚。不如我带你去看你最喜欢的音乐剧吧？”
秦瀚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前几天，他正是在去看音乐剧的路上，被极端份子泼了硫酸，残忍地毁掉了半张脸。
刺骨的痛疼，让他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发抖。
白昕薇也终于意识过来：
“你现在确实不适合出门，会吓到别人的。”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碰巧手机适时地响起缓解了现场的尴尬。
是周远辰的专属铃声。
果然，白昕薇一接完电话，就着急起身：
“远辰哥说他有点感冒了，却又不知道药放在哪里，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等我回来再给你过生日，好吗？”
秦瀚并没有回答，反正他的回答白昕薇从来不在意。
踏出病房之前，白昕薇忽然转过身问：
“阿瀚，你会永远爱我的，是吗？”
这是白昕薇的安全确认词。
每当她觉得心里不安，就会问秦瀚这个问题。
推他去为周远辰顶罪的时候问过，得知他被业内封杀，永不再录用的时候问过，亲眼看到他因为被人泼硫酸而痛得浑身抽搐的时候也问过。
这一次，秦瀚依旧点了点头，就像是早就被输入好的程序：
“是的，我永远爱你。”
白昕薇这才放心地出去。
关门的时候，秦瀚听见走廊里的护士在议论：
“32病房那个男的也太可怜了吧，被人泼了那么大一瓶浓硫酸，也没人来看他。好不容易等来老婆，结果还没呆两分钟就又走了。我要是他，肯定难过死了。”
“你知道什么？那个男的就是活该！谁让他抄袭了别人的作品，还借用周远辰的名字发表出去？差点害得周远辰被网暴！要不是被发现得早，恐怕被泼浓硫酸的就是无辜的周远辰了！我看啊，像他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活该没人关心。”
以往听到这样的话，秦瀚都会痛不欲生。
可这回，他的心脏只是浅浅刺痛了一下，痛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随后，他重新躺回床上，在手机上备注了一个日期——8月23日。
只要再过十天，他就可以彻底离开白昕薇，重新开始生活。
白昕薇，这次换成我不要你了。


病房里乱作一团，护士们先给秦瀚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
换药的时候，纱布还粘连着脸上的皮肉，满眼都是血腥与溃烂交织。
秦瀚一向是很能忍痛的。
当年他手上的冻疮都流脓了，却依旧为了第二天的早饭拼命画着画。
这是第一次，秦瀚叫得撕心裂肺，就连站在一旁的护士都忍不住抹眼泪。
白昕薇忽然觉得无比焦躁，失去的痛感几乎要将她全身的血液冻僵。
那一刻，她无比想要确定些什么。
白昕薇不顾医生的劝阻，强行打开病房大门，用颤抖的声音大喊：
“阿瀚，你会永远爱我的，是吗？”
所有的医生护士都面面相觑，不知道白昕薇在发什么疯。
白昕薇依旧不肯罢休，加大音量又问了一遍，甚至要拉开帘子冲进去：
“阿瀚，你会永远爱我的，是吗？”
这一回，她还没走到病床变，秦瀚微弱的声音终于响起：
“是的，我永远爱你。”
白昕薇这才扶住墙壁长舒一口气，也不知是在宣告还是在自言自语：
“阿瀚，你要永远爱我。只有你，必须永远爱我。”
白昕薇在病房外足足等了一整天，只能无能为力地听着秦瀚的声音从尖利到虚弱，最后变得沙哑。
周远辰没在公司里见到白昕薇，于是便找来了医院。
清晨的阳光透过走廊玻璃窗上的罅隙投射进来，白昕薇靠墙坐着，精致的脸上写满疲惫。
周远辰贴心地拿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罐子：
“这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专门为秦瀚做的千纸鹤，一共三千只，只希望她能够快点好起来。”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缩了缩手，却更快地被白昕薇察觉：
“你的手怎么了？”
周远辰的指尖有些红，手背上还有几道被剪刀划去的伤口。
联想到三千只千纸鹤，白昕薇眼里立刻布满了心疼：
“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怎么能做这些事？”
周远辰十分懂事地摇摇头：
“因为这次的事，秦瀚肯定已经很恨我了，我做这些也只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心里能好受一些。”
白昕薇不赞同地拧着眉：
“这些事都是秦瀚心甘情愿的，你不需要感到内疚。”
话说着，病房门开了。
医生护士都已经提前离开，只剩下秦瀚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看上去居然比床单还要白几分。
周远辰最先走上去，哽咽着握住秦瀚的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秦瀚，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说着，他自顾自将装满千纸鹤的罐子放到秦瀚手上：
“这是我亲手做的，代表了我的一片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啊！”
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罐子掉在了地上。
玻璃罐碎了，里面的千纸鹤也掉了一地。
周远辰惊呼一声：
“秦瀚，我知道你讨厌我，可你怎么能故意把我辛辛苦苦给你做的千纸鹤打碎呢？”
秦瀚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白昕薇攥住衣领：
“秦瀚，你有病是不是？远辰哥都亲自给你送千纸鹤了，你发什么神经？”
眼看秦瀚刚刚包好的纱布又要裂开，周远辰连忙上前劝说：
“阿瀚，你就别怪秦瀚了，她也只是太讨厌我了。是我活该，非要来碍他的眼，我还是走吧，省得他看到我就不高兴。”
闻言，白昕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秦瀚，你必须给远辰哥道歉，然后把地上的千纸鹤全都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