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小说 现代都市 裴越裴戎庶子无敌小说
裴越裴戎庶子无敌小说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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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汤豆苗

    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越裴戎的现代都市小说《裴越裴戎庶子无敌小说》,由网络作家“上汤豆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裴戎与李氏并非住在定鼎堂内,他们的住处是定鼎堂东边一套独立的院落。子夜时分,外书房里依旧亮着烛光。裴戎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拢在袖中,面色略显烦躁,不时看向门口。下人们早已被他驱离,此刻桌上摇曳不停的烛火显得有些渗人。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房,警惕地扫视夜色下的院落,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一闪身飘了进去。来到裴戎跟前,黑影拱手行礼道:“伯爷,末将这一路没有被人发现。”裴戎不耐烦地道:“怎地去了这么久?”黑影不慌不忙地答道:“伯爷,这里毕竟是都中,太史台阁的乌鸦遍地都是,我等不得不小心行事。”裴戎轻哼一声,斜睨着他问道:“一切都谈妥了?”黑影微微摇头。裴戎怒道:“什么意思?”黑影轻声道:“那边的意思是,伯爷要的东西太多,超出了他们能承受的...

章节试读


裴戎与李氏并非住在定鼎堂内,他们的住处是定鼎堂东边一套独立的院落。

子夜时分,外书房里依旧亮着烛光。

裴戎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拢在袖中,面色略显烦躁,不时看向门口。下人们早已被他驱离,此刻桌上摇曳不停的烛火显得有些渗人。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房,警惕地扫视夜色下的院落,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一闪身飘了进去。来到裴戎跟前,黑影拱手行礼道:“伯爷,末将这一路没有被人发现。”

裴戎不耐烦地道:“怎地去了这么久?”

黑影不慌不忙地答道:“伯爷,这里毕竟是都中,太史台阁的乌鸦遍地都是,我等不得不小心行事。”

裴戎轻哼一声,斜睨着他问道:“一切都谈妥了?”

黑影微微摇头。

裴戎怒道:“什么意思?”

黑影轻声道:“那边的意思是,伯爷要的东西太多,超出了他们能承受的范围。”

裴戎满脸不满,还带着一丝不屑,冷声道:“这帮装腔作势的废物!我估摸着上次他们说的那些理由也不作数,至少隐瞒了最重要的原因,否则将一件小事如此郑重对待,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你跟他们接触的多,说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黑影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旋即掩饰过去,摇头道:“末将愚鲁,猜不出来,不过他们的手伸不进京都,左右是在外面作乱,应该不打紧。”

裴戎得意地道:“那是自然,老子难道会蠢到引狼入室?罢了,你去告诉他们,我要的东西必须全部送来,不能有半点水分,否则我会让他们寸步难行。除此之外,你让他们再帮我办一件事,既然这些人打算弄点乱子出来,那就顺手把城东那个庄子给我铲平了。”

黑影身为他身边第一等心腹,对这位定远伯的事情知道得非常详细,但仍有些犹豫道:“伯爷,三少爷他也在……”

话未说完,裴戎就用冰冷的目光阻住他,然后咬牙道:“只要别弄死就成,最好能打断他两条腿,这个小畜生仗着有母亲撑腰,连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黑影只得点头道:“末将明白。”

裴戎又告诫道:“不要让那边知道这是我的想法,怎么将他们的目标引到那个庄子上,你自己看着办。”

“遵命!伯爷放心,末将定会处置妥当。”

“行了,你去吧,最近若没有我的密令,你不要过来,总觉得这都中有股子阴风,还是要小心些。”

“是!”

黑影走后,裴戎先是骂了几句小畜生,而后想起前不久才纳的一房小妾,那个年仅十六岁娇滴滴的美人儿,顿时心头一热,便将那些烦人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后院晃去。

……

京都的建筑格局历来有东贵西富的说法,豪富之族大多住在西城,诸如太平钱庄、七宝阁、离园这些富贵去处皆如是。东城十六坊内,住着的多是朝中重臣或权贵豪门,随便哪条街上都能看见超品大员的车轿。

永仁坊属于东城十六坊之一,比起定国公府所在的朱雀坊、广平侯府所在的兴业坊,名气要差许多。不过近些年来,这里逐渐声名鹊起,只因坊中有一座沈府。

太史台阁沈默云的宅邸。

只听太史台阁四个字,便足以吓退绝大多数人窥视的目光,那座青灰色的建筑应该是大梁百官除了皇城之外最畏惧的地方。

其实沈府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恐怖,亦非遍布乌鸦密探的龙潭虎穴。这座前后五进的大宅子乃是皇帝御赐,当初装饰得极为富贵华丽,不过沈默云带着家人住进来后,命人拆除了许多华而不实的陈设,对此皇帝亦无可奈何。

沈家人口简单,除沈默云夫妇并女儿沈淡墨之外,便只有沈默云亲弟一家四口在府内住着。兄弟二人都未曾纳妾,后宅便无争风吃醋之事,晚辈们则亲近和睦,是以家中氛围十分和谐。

第一抹阳光照在大地上的时候,一顶朴素的轿子停在沈府门口。

沈默云从轿中出来后,对身旁笔直站着的年轻人说道:“今日休沐,你要不就去城里逛逛吧,不必一直守着我。”

年轻人左手执剑,眉宇间天生冷漠,摇头道:“大人,属下得负责您的安全。”

沈默云无奈一笑,说道:“也罢,那就辛苦你了。”

年轻人微微欠身。

两人入府后,年轻人在前院停步,然后转身走向右边厢房,那里有专门给他准备的房间。

沈默云则径直去往后院。

来到书房附近时,他放慢了脚步,在廊上便看见一抹清瘦的身影坐在窗前。

这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穿一袭古烟纹碧霞罗衣,外罩一件织锦披风,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绵裙。

她似乎并未注意到沈默云的出现,那双澄净灵动的眸子盯着手上一张信纸,眉尖微微蹙起。

“墨儿。”沈默云走进书房唤道。

窗前这少女便是他的女儿沈淡墨,听到父亲的声音后,起身行礼道:“爹爹。”

她看了一眼窗外清晨的天色,关切道:“爹爹又是一宿未眠?”

沈默云坐下后微笑道:“阁中有件紧要的事情处理,无妨,一会再睡便是。”

他望着沈淡墨捏在手上的信纸,笑道:“裴越给你的回信说了些什么?”

沈淡墨闻言流露出些许不满,走到沈默云身边坐下,柔声道:“爹爹呀,那封信明明出自您的手笔,却偏要冠上女儿的名字,这位裴公子怕是将女儿当成迂腐不堪的假道学了。”

而后便将那张纸递到沈默云面前,却还是沈淡墨手书的那封信,只不过在最下面用笨拙的笔锋写着三个字:看不懂。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偏偏在这三个字之前还有四个字,虽然划上了一道横杠以示作废,但字迹仍旧可以轻易地辨认出来,只见裴越写的是:莫名其妙。

饶是连皇帝都说沈默云城府深沉似海,此刻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沈淡墨亦无奈笑道:“爹爹,您还笑得这么开心。”

沈默云道:“那你打算如何回信?”

沈淡墨想也未想便道:“女儿只想劝这位裴公子练练字,将来若是想当官,这手字很难说得过去。”

沈默云叹道:“墨儿,你不知这越哥儿的经历,他与云哥儿不同,历来不被生父嫡母所喜,所以在府中艰难度日,莫说练字,便是饱饭也没吃过几顿。这孩子可怜得很,你切不可生出轻视的心思。”

沈淡墨眨眨眼,俏皮道:“爹爹,女儿何时轻视过他?更何况,他这些时日的境况与变化女儿都知道,还是爹爹您让人将他的消息送来的。爹爹这般做,又这般说,莫非是想提前给女儿定下一门亲事?虽说我家不讲究劳什子身份权势,可是观这位裴公子行事,当得起果敢决然四字,爹爹就不怕将来女儿成天跟他拌嘴?”

沈默云微笑看着她,满面慈爱之色,却又佯怒道:“胡闹,你才多大,哪里就急着谈婚论嫁?更何况,这种事是你一个女儿家可以说的吗?”

沈淡墨有些委屈道:“从小到大,爹爹都教导女儿言从心出,如今反怪女儿不知礼。”

沈默云笑道:“好了好了,你这些本事还是留着哄你娘亲罢,为父如今可不怕这一套。”

他停顿片刻,又道:“越哥儿这个孩子,以前我没留意过,如今看来确实不凡,让你阅览他的消息,也是希望你能从他身上学会一些东西。毕竟与之相比,你从来没经过什么挫折,又比同龄孩子聪明些,难免失于顺遂,很难真正领悟逆境中决断的能力。”

沈淡墨颔首应道:“爹爹放心,女儿会跟他继续交流下去的。”

沈默云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放在书桌上,缓缓道:“这是近几日都中几处重要府邸的日常记录,晚些时候再告诉我,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是,爹爹。”

“为父去你娘亲那里看看,不必送了。”

待他走后,沈淡墨陷入沉思之中。

那些出自太史台阁的情报随意地放在桌上,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裴越送回来的信纸上,望着那被划上横杠的四个字,少女忍不住鼻尖微皱。

莫名其妙?

她第一次被人这般评价,想了想倒觉有趣,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日上三竿时,裴越缓缓醒来,感觉身体仿佛散架了一般。

自己还是太弱了啊。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

昨日宾客散后,李氏显然恨极了他,连带着裴戎也没什么好脸色,若非裴太君冷脸看着,这夫妇二人怕不是要给裴越来个混合双打。一家人在定安堂吃了顿晚饭,这是裴越记忆中自己第一次坐在此处吃饭,不过他也没表现出什么感恩戴德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安静淡然。

裴太君在席上将他出府另过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但与之前的说法略有区别,裴越去到庄子上以后,虽然仍旧是定国子弟和裴戎的儿子,但与这座国公府算是在明面上切割开来,从此自成一房。其实分家这种事不稀奇,不然裴氏在京都中的八房是哪来的?只不过通常都是在长辈过世后,子女再行分家析产,但这并非定死的规矩,实际如何操作皆由家主一言而定。

虽说此举算是彻底断绝裴越继承定国爵位的可能性,连李氏的脸色也和缓许多,但裴越心中并不在意,反而对老太太很是感激。这座富丽堂皇的国公府,于他而言实与牢笼无异,唯有挣脱束缚才有展翅翱翔的可能。

想到三日后就能离开,裴越的心情轻松不少,连忙爬起来洗漱,往常这个时候准会及时出现的桃花却不见踪影。

来到外间堂上,他便听到小院里有女子聊天的声音。

走到门边一瞧,院中那个兴高采烈、开心得眉毛都快飞起来的小丫头正是桃花,而站在她身边亭亭玉立,一脸温柔笑意的女子,不是温玉又是哪个?

“温玉姐姐,这么早就来了?”裴越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温玉心中微羞,摇头道:“三少爷,可不早了呢。”

桃花撇撇嘴道:“可不是嘛,少爷这睡得也太久了,喊他起来吃早饭也当做没听见。”

温玉看着裴越,轻声道:“许是昨日累狠了。”

裴越瞧出她眼底深处那抹关心,又见她抱着一个木匣子,便笑道:“温玉姐姐,进来坐吧。”

三人走进正堂,桃花倒完茶便出去做事,裴越请温玉落座后,笑问道:“昨儿老祖宗睡得可香甜?”

温玉赞许地说道:“老太太昨儿应是累了,所以早早就睡下了。三少爷如此孝顺,不枉老太太那么疼你。”

裴越笑道:“瞧姐姐这话说的,那可是我亲奶奶,我怎会没有孝心?”

温玉心里好笑,生父嫡母尚在,却不见你什么时候问过一句?不过想到那二人对裴越的所作所为,她又有些心疼裴越,终究是没娘的孩子,忒可怜了些。

一念及此,她语气又柔软三分,将那个木匣子放在桌上,微笑道:“老太太也是放心不下你,一大早就巴巴地打发婢子过来,可见是亲祖孙了。三少爷,你过几天就会去庄子上,这个匣子里便是老太太送你的东西。”

“哦?”

裴越好奇道:“都是些什么?”

温玉眨了眨眼睛,柔声道:“何不打开看看?”

裴越闻言便掀开匣子,只见里面放着厚厚的一叠纸。

温玉解释道:“这些是庄子的地契、田契还有百余户家仆的身契,最下面那叠五千两银票是太平钱庄的会票,见票付银,也可以去换成小额银票,很方便也很安全。”

裴越有些吃惊,说道:“这么多?”

地契那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老太太既然开口许诺,自然不会再做什么小家子气的手段,只是他没想到,老太太会给自己这么多银子。

大梁的银子购买力不俗,在庄稼收成正常的年代,一两银子可以购买一石大米,即一百二十斤。换算成裴越习惯的计量方式,这五千两银子大概相当于一百八十万人民币。虽然考虑到不同时代等价物的价值差异,以及换算方法的不准确性,这个金额可能存在偏差,但毋庸置疑的是,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裴越前世精于商道,所以即便他无法精准定义这笔银子的价值,也知道这笔银子意味着老太太对自己何等样的恩情。

温玉注视着他的表情,见其惊讶之后微露感动,眼里并无贪婪之色,心中愈发满意,笑道:“老太太说,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给你,倒不是小气,而是怕你守不住,顶多就是每月给你一份零花银子,待你成家时再出一笔钱。不过观你这两日所为,她说你是个胸有大志的孩子,手头上不能没钱,也相信你不会挥霍,到了庄子上后,无论想要做什么,总得有银子傍身。老太太还说了,若是你想做什么正经事,银子又不凑手,还可以来找她老人家帮忙。”

裴越闻言起身,对着定安堂的方向行了一个礼。

温玉又道:“三少爷,老太太还让婢子跟你说,她给你准备了一位先生。”

“先生?”

“具体情况婢子也不清楚,老太太只说那人姓席,称他为席先生。虽说你懂事老成,毕竟还年幼,怕你在庄子上又被人欺负,所以特地请了那位席先生,去庄子上陪你三年。”

听到三年这个时间,裴越心中大致明白过来,这是老太太临时给自己找的保镖呢。

只不过,他虽然相信裴太君的眼光,能特地请来的人肯定有真本事,但越有本事的人脾气越怪,可千万别又给自己找了个大爷。

许是看出他心中的犹豫,温玉笑道:“老太太让婢子告诉三少爷,席先生脾气极好,为人也谦逊,又有真本事,堪称文武双全,当初先国公对其十分倚重,出征西境时片刻都离不得他。”

裴越终于变色,关于裴贞当年在西境戏耍吴国那一战,他还是知道详细的。如此说来,这位席先生竟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佬。

他正色说道:“姐姐,老祖宗现在可得闲?”

温玉摇头道:“三少爷,老太太说暂时就不见了,你离府的时候再去定安堂辞行吧,毕竟她很心疼你,让你出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见面徒增伤感。”

裴越点点头,叹道:“老祖宗的恩情,我片刻不敢忘。”

“无需如此呢……”温玉轻声一叹,眉眼微露不舍,只是犹豫片刻后终究按下了心头的冲动,起身行礼道:“婢子这就去回禀老太太,三少爷,你到了庄子上,虽说要习文练武,可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天凉了添衣,天热了祛暑,毕竟身子瘦弱,莫要让……让老太太担心。”

“姐姐的话,我一定铭记于心。”裴越亦起身还礼。

“咦,你们怎么在对拜呀?”桃花突然走进来,小脸上满是好奇,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温玉没好气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忍着羞恼转身离开,便听身后传来桃花的声音:“少爷,这些都是我们的吗?哇,以后不用挨饿啦!”

温玉不禁失笑,快步离开小院后,已然听不到那对少年主仆的声音。

行走在绿意盎然的小道上,她想到桃花可以跟着裴越去那庄子上,从此自由自在地快乐生活,心中不禁一叹,亲切可亲的面上浮现几许愁容,也不知是感慨这春日上午的风儿还有些寒意,还是羡慕某个小丫头终于苦尽甘来,拨开云雾见月明……


“诸位应知,从老祖宗做了这个决定之后,绿柳庄与都中至少在名义上没了关联,这对你们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唯一的区别在于,往年你们要上缴到都中的钱粮,以后需要交到我这里。除此之外,一切如旧,你们该怎样便怎样,不必担心因为我年幼就会胡作非为,误了大家的农时,这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

裴越站在高处,声音清朗,态度谦和。

庄户们脸色轻松不少,其中一位老者说道:“少爷恩德,小的们感激不尽,两成租子的份例原比别家要宽厚许多。”

裴越笑着摇头道:“不是两成。”

众人微微变色,难道这位新家主要加租子?

虽然这些年天时比较好,没有遭过什么灾,但是对于在土地里刨食的庄户们来说,日子仍然不轻松。以王勇家为例,家中一共五口人,分得田地二十五亩,一年得粮约七十五石,要上缴十五石,家中可余下六十石。对于一个五口之家来说这看似不少,可是哪怕他们想方设法地节省,自家一年也要吃掉二十多石粮食。再加上平时需要耗费的钱财,全家一年下来能有个十两银子的结余已然值得庆幸。

若是遇到荒年或是遭逢大病,这种家庭毫无抵抗风险的能力。

当然,与其他那些动辄收三五成租子的府邸相比,这些庄户还算幸运。

可若是裴越想要加租,哪怕只加半成,对这些庄户来说也是很难接受的。

当那位老者嘴唇颤抖,想要乞求开恩的时候,裴越微笑说道:“大家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庄上的租子只收一成五,且只要我还在这里,这条规矩永远都不会改变。”

站在侧后面的席先生眼神微变,他自然能听出裴越这句话的分量。

果不其然,那些庄户们先是一惊,随后满脸喜色,在那老者的领头下,竟是纷纷给裴越跪下磕头。

“诸位起来吧,以后能不跪还是不要跪,小子毕竟年幼,当不起的。”裴越温和道。

那老者感激涕零道:“少爷恩义无双,小的们无以为报,心中实在惭愧。”

看来这人就是庄户们中德高望重的长者,裴越微笑问道:“敢问老丈怎么称呼?”

老者躬身道:“老头儿名叫邓实。”

席先生忽然开口说道:“你叫邓实?你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邓忠?”

邓实点头道:“这位先生,我儿确实叫邓忠。”

席先生见裴越疑惑地看过来,轻叹道:“你爷爷当年有个亲兵就叫邓忠,我与其相熟,对他家中的情况也有些了解。虎城一战,邓忠被良节公派往先登营中,英勇战死。”

邓实闻言老泪纵横,问道:“这位先生不知高姓大名?”

席先生看着老者,目光平和地说道:“我姓席。”

邓实恍然,随即神情大变,看向裴越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畏惧,对身后众人说道:“这位席先生当年是国公爷身边的大谋士,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

席先生淡淡道:“老人家保重身体,莫要激动。老夫如今不问世事,只因老太太相托,所以来这里陪越哥儿几年。”

说完之后,他便不再多言,似乎不想喧宾夺主。

虽只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庄户们对裴越的态度愈发谦卑,原因很简单,连裴贞当年最看重的谋士都来辅佐这位三少爷,那意味着什么还需要再想吗?

总之,这少年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有人再质疑。

裴越心中好笑,这位席先生还真是个妙人。

两人目光交错而过,裴越继续对庄户们说道:“第二件事,我希望你们能懂规矩。这个规矩,并非指见面要磕头、说话要弯腰,而是你们既然成为我的家人,我对你们会有一些要求,具体内容也很简单,回头我会写出来在庄内张贴,不识字的可以找识字的念。现在大略说说,本庄之人,不可作奸犯科,不可欺上瞒下,不可懒惰度日,不可挑弄是非。总之一句话,不能做的事情不要做,做了就会有惩罚!”

“对于犯了规矩的人,轻者杖责二十以儆效尤,重者收回田地任你自生自灭,若是有那些罪孽深重的,我会让京都府衙的官差来抓人,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抗得过王法!”

裴越语气转厉,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些庄户们日子虽然不富裕,但相比普通百姓来说,他们其实要安稳许多,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头上顶着定国公府这块金字招牌,往常莫说京都府衙,就算御史台也顶多弹劾定国御下不严,却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一言以蔽之,这些家仆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法外之徒,如果他们犯了错,惩治他们的人只能是定国公府的当家人。

见众人沉默,裴越喝道:“听清楚了吗?!”

庄户们醒过神来,连忙点头应是。

裴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既然做错了有罚,那么做好了自然要赏。王勇王明二人可在?”

庄户们纷纷望去,只见王勇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出来,他弟弟王明倒是有些混不吝的样子,脸上并无惧色。

裴越微笑道:“昨天我让你们通知大家,事情办得不错,所以每人可得一两银子,上前来。”

无论胆大还是胆小,兄弟二人都有些震惊,想不明白只是在庄子里转了一圈,竟然就有银子拿?

裴越也不解释,从桃花手中拿来那两角碎银子,递给兄弟二人,又让他们回去,然后便发现这些庄户们比起方才,眼神里多了一些渴望。

他朗声说道:“帮我做事,自然就有回报,因为你们的本分事只是耕种,这一点我很明白。所以我在思量过后,还有一些好处与大家,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最后一件事。”

庄户们面露激动,纷纷往前靠来。

裴越抬手止住众人,笑道:“从今年开始,每年我都会给三到五个名额,只要是用心替我办事,而且事情办成的话,就有一个名额,拿到这个名额之后,我允许你家中选出一人,恢复清白身份,从此不必世代为奴。”

“哗——”

所有人都震惊了,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狂喜,看向裴越的目光中充满着热切与崇敬。

其实在这个时代,勋贵府邸的家生奴仆远比寻常百姓的日子要舒服,首先不用担心那些官府的差役欺压,其次更不用在意市井之间的青皮无赖,最后田庄的租子也相对较轻。如果裴越真将某家庄户变成清白身份,那这家人多半会活不下去。

但是裴越这个举措的好处在于,这些庄户仍然是国公府的奴仆,最基本的生活条件可以保障。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倘若家中某个子弟有读书或者从军的天赋,可以脱离奴籍,从此有了一条向上的渠道。在如今这个世界里,这种渠道对于家奴来说何其难得,而且这还是不影响他们基本生活的前提下,出现在面前的一条出路。

这才是庄户们如此激动的根本原因。

裴越站在高处,目光平静,然而下面的桃花却是一脸骄傲。

这可是我的少爷!

待众人稍稍平静一些后,裴越笑道:“现在我有一件事要请人办一下,办成之后,我会给他今年第一个脱离奴籍的名额,谁愿意?”

场面登时陷入恐怖的混乱之中,几乎所有人都高举着手,就连那些妇人也争先恐后地喊着要替少爷办事,仗着膀大腰圆将身边的男人们挤得东倒西歪。

裴越双手虚按,高声道:“事先说明,这件事很危险,可能会死。”

这话一出,倒是让不少人冷静下来,有人问道:“少爷,如果事情办成了,但是死了,那还有名额吗?”

裴越颔首道:“当然会有。”

“我干!”

“我我我!少爷,我力气大,不怕死!”

“少爷,你让我干什么都成,皱下眉头我就不是人!”

……

一番争抢过后,裴越选择了站在邓实身边那个身材壮实的少年,名叫邓载,乃是邓忠的侄子。将其喊到跟前后,裴越从高处下来,打量着这个面色黢黑没什么表情变化的少年,问道:“你不怕死?”

邓载木着脸,沉声道:“不怕。”

裴越便将一封信和桃花递来的那张一百两银票交到邓载手中,说道:“你明日去都中,找一个叫做太史台阁的地方,然后找一个叫沈默云的大官儿,将这封信交到他手中。然后再去西城的太平钱庄,将这一百两银票换成五两一个的银锭,记住了吗?”

邓载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裴越满意地点头,对他说道:“行了,你回去吧。”

见那些没有争到这个任务的庄户们很是失望,裴越便正色道:“希望大家记住我今天说的三件事,平时用心耕种,不要误了农时,年底关账的时候若是租子交不出来,我可不会客气。此外,做错了要罚,做好了有赏,我言出必行,绝不食言,否则天厌之!”

“谨遵少爷吩咐!”所有人躬身行礼。

裴越摆摆手道:“都家去忙吧,名额以后还会有,不必急于一时。”

庄户们面色极为尊敬地告辞离去,虽然裴越来这里只有一天一夜,可是所有人都发现有些东西不一样,如同一潭死水中泛起波澜,往日平静却苦闷的绿柳庄仿佛突然有了活力。面色木讷的庄户们也有了鲜亮的神色,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交流着。

裴越望着这一幕,轻轻呼出一口气。

转头便看见席先生一脸古怪地瞧着自己。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妖孽。

不过片刻过后席先生就收回了目光,转身后温言道:“过些日子,你若有兴趣,可以来找老夫学些东西。”

裴越冲桃花挑了挑眉头,嘴角泛起些许得意。


裴云应该没有注意到裴越进来,当然即便看到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这位和裴越同年出生的少年自诩大梁的读书种子,在争勇好斗的将种子弟中实属异类。

平日里,除了晨昏定省这些必要的规矩之外,裴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应酬交际一概不去。他那套院落里有四个房间专门用来藏书,之所以府内没有藏书阁,实在是裴戎极好面子,这要是堂堂定国公府搞成书香世家,他会被其他勋贵笑死。

虽说没什么道理,但此时的风气就是如此,翰林老爷们鄙夷舞刀弄枪的莽夫,军中大佬们则瞧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文武对立,自古皆然,而大梁尤甚,却不知其中有什么缘故。

裴越走近一看,裴云手上的那本书将好露出书名一角,名为《枯木怪石图卷》。

啧,文艺少年啊,看书名就知道不是《金瓶梅》这种科普读物。

裴云沉浸在书里的世界,看起来也没有客套寒暄的意思,裴越自然乐得清静。

他本就是耐得住寂寞的性格。

门房不大,这里只是用来招待那些身份不够的客人,真正的大人物来国公府拜访,自然会提前送来拜帖,府中也会做好安排。那些不做约定便上门的客人,要么是冒冒失失的恶客,要么便是不需避嫌的通家之好。

裴越选择坐在裴云的对面,看了看时辰还早,便闭目养神。

门房内还有前院的两名管事,一为李荣,另一个叫秦丰,都是世代生活在国公府的家生奴仆。

这两人自然是站在一旁,虽然没有交谈,但眼神一交错,便懂了对方的心思。

这位三少爷,端的好气度!

二少爷一如既往,嗜书如命,传闻他出恭也得带上书卷,否则就拉不出来。这李荣和秦丰身为前院管事,手中各管着一摊子事情和一批人,消息渠道很灵通,对裴云的传闻了如指掌,所以此刻见他读书读得如痴如醉,倒也没什么讶异。

可对于裴越的表现,两人都觉得有些看不懂。

所谓三少爷,实际上以前这些管事的也没几个人放在眼里,再加上裴越一直都很内向胆小,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愈发让人忽视。然而此时看来,这位三少爷身姿挺直地坐着,略显瘦削的脸上透着远超出他这个年纪的静气。

之前听说明月阁里的事情,李荣等人还不相信,总觉得那个怯懦的少年做不出这等撕破面皮的事情,多半还是裴太君从哪里听到了些风声,主动收拾了柳嬷嬷。

可如今当面一见,李荣和秦丰竟然就信了,明月阁那天是这位三少爷主动闹起来的。

要说这些管事现在就畏惧裴越自然是笑话,一个艰难求活的庶子而已,论地位压根比不上他们这些有脸面的家仆。

只不过……就像一个恶贯满盈的人忽然良心发现,做了几件善事便会令人震惊一般,似裴越这般佝偻着腰背低着头不敢看人的小人儿,陡然拥有了掀桌子的胆气,自然会让人高看几眼。

辰时二刻过后,裴城才来到门房,此时外面已然阳光明媚。

身为国公府嫡长子,板上钉钉的承爵人,裴城的身份自然不同,李荣与秦丰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大少爷。”

“嗯。”

裴城敷衍地应了一声,派头十足。

他先是走到裴云身边,伸手将那本书抢来,只瞅了一眼就丢了回去,摇头道:“老二,你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人嘲笑了!”

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裴云微微皱眉道:“大哥,旁人嘲笑你,你难道不能打回去?”

裴城气道:“你不是读书人吗?也学我们武夫做派?”

裴云有些不满,沉吟道:“所谓君子,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裴城翻了个白眼,走到主位上坐下,招了招手,旁边站着的小厮很机灵地倒了茶捧过来。

他喝了一口热茶,打了个哈欠说道:“人家笑我这个做大哥的管不住你,让你在家里读书,却不跟我们去郊外赛马射箭,京都武道堂里也没有你的名字,说这是定国公府的耻辱。你说说,人家说的是不是事实?你不反思一下,还跟我讲大道理,这是什么猪脑子?我就问你,读书有个鸟用?”

裴云也不生气,只问道:“大哥,我记得你好像不吃萝卜?”

裴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面色不善地瞧过去。

裴云并不惧他,继续问道:“我都不曾强迫大哥吃萝卜,大哥为何要管我读书的事?你我之道,本就不同,又何必强求趋同?”

虽然裴城要比裴云年长近四岁,但是论口才,一百个他加起来也不是裴云的对手。

这两人争起来,门房里的管事们便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

从裴城进来后,裴越便睁开了双眼,此时听着两人争论,面色虽如常,心中却有些惊讶。

裴城倒也罢了,真如他自己所说,属于标准的武夫胚子,热血上涌便不管不顾,什么话都敢说,了不起将来袭爵之后,在军中混一个虚位,一如他的父亲裴戎。

反倒是仅比裴越大两个多月的裴云,这小子有些不简单。

十三岁的年纪,竟然能说出“道不同”,要知道他也是嫡子,若是裴城有个什么意外,这定国公府的爵位就当仁不让是他的。但他选择了读书这条路,便算是堵死了自己袭爵的可能,因为无论是天家还是军方,都无法接受一个不修武道的读书人成为定国公府的掌舵人。

只是不知,他这份悟性是谁教出来的呢?

裴戎?酒色财气中厮混的武夫。

李氏?气量狭小性格偏执的妇人。

裴太君倒是有些可能,这位老太太在裴越看来,还是很有几分智慧的。

反正裴越不相信这位名义上的二哥是天生妖孽,十三岁的年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通达透彻,至于他自己,虽然这副身躯年纪只有十三岁,可实际上心理年龄早就过了而立之年。

裴城说不过裴云,动手更是不敢,怒火只能发泄到别处,斜睨了裴越一眼,斥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腿打断。”

李荣等人头垂得更低,倒不是替裴越担心,而是担心变成大少爷发泄怒火的目标。

至于裴云,见裴城不再打扰自己,便捧着书继续看起来。

裴越望着裴城阴鸷的表情,嘴微微一张:“呵呵。”

笑声很轻,但堂内很安静,所以落在裴城耳中便十分刺耳。

他语调冷厉地说道:“你笑什么?”

裴云忽地抬头,有些讶异地看了裴越一眼,心中只觉得这个三弟今日看起来竟然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坐在对面的依旧是那个瘦弱的少年。

陌生的是,他和以前比起来变化好大。

裴越扫过二人的面庞,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笑你喜欢吹牛,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要是敢在今天打断我的腿,那我才是真的服你。”

裴城勃然变色,拍案而起:“你找死!”




晨光微熹之时,谷范偷偷摸摸地回到广平侯府。

谷梁如今并不在府中,此刻正在南大营中坐镇,之前也是将谷范抓到军营中教训了一顿。若他在家,谷范是不敢回来的,但如今府中以赵氏为尊,他自然有恃无恐。

穿过垂花门进入内院时,对面出现一个姿容倾城的少女,看见满面疲乏的谷范之后微微一愣,问道:“四哥,你昨夜又不在家?”

谷范打着哈欠,勉强笑道:“小妹,怎的起这么早?”

待走近了些,谷蓁便闻到这位兄长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四哥你又出去花天酒地,让爹爹知道了可饶不得你。”

“不妨事。”

谷范自信地摆摆手,说道:“我这次可不是出去玩,而是父亲交代我做事,我还怕他不知道呢。”

谷蓁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显然这位兄长往日里劣迹斑斑,让她没法信任,不过她性子柔善,与母亲赵氏极为相似,所以也只是温婉地劝谏道:“四哥,你还是改了吧,免得爹爹和娘亲生气伤心。”

谷范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凑过来说道:“小妹,你知道我昨晚见了谁?”

“妹妹不知。”

“告诉你,我去见了裴越那小子,就是定国公府的那个庶子。”

“啊?”

谷蓁美目流转,轻呼出声。

距离她上次听到裴越的名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按理来说,她不该对一个陌生少年如此在意。

从小到大,谷梁和赵氏自然很疼爱她,但也没有过于宽纵溺爱,所以谷蓁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讲究的是笑不露齿非礼勿视。十五年来,她见过的外姓男子寥寥无几,平日里最出格的举动也只是和贴身丫鬟聊聊未来的日子。那天在定国公府,亲耳听见裴越在那般危险的境地下从容辩驳,无疑给她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对那个困境中没有自怨自艾的少年,她的确有些好奇,可是回府之后,她并没有收到消息的渠道。

外面的世界,于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领域。

于是,少女只得将那份好奇深埋在心底。

谷范狐疑地打量着谷蓁略显激动的脸色,皱眉问道:“小妹,你该不会是钟意那个臭小子吧?”

谷蓁那张俏脸上先是泛起红晕,旋即眼中浮现怒意,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四哥你在胡说甚么?我这就告诉娘亲去。”

谷范登时有些慌了,赵氏极宠爱他这个幼子不假,可是在家中谷蓁的地位非常特殊,别说赵氏那里过不了关,将来若是让三个兄长知道他欺负谷蓁,那怕是会被揍个半死,尤其是大哥那双恐怖的拳头,一拳下来能打断他三根肋骨!

“诶诶,小妹,四哥昨儿吃醉了,现在还没醒酒,胡说八道来着,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当真啊。”

他连忙拦在谷蓁身前,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作揖求饶。

见他如此低声下气,谷蓁也不好继续前行,只得恼道:“四哥,妹妹与那裴公子素不相识,怎可如此出言轻佻?”

谷范擦了擦头上的虚汗,笑道:“你说的不错,是四哥想岔了,而且那个裴越不是好人啊,狡诈似狐,年纪不大心眼却多,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别被这小子花言巧语蒙骗了去。”

听他越说越不像,谷蓁先是轻啐了一声,然后又反驳道:“四哥,妹妹虽然不认识那位裴公子,却也知道他定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四哥既然尝以游侠自居,又怎可背后议论他人是非?难道如此行径,就是光明磊落的游侠之举吗?”

谷范微微一愣,这还是我那个温婉善良连丫鬟都不忍训斥的妹妹吗?

还有,怎的去南境转了一圈,回来后竟然有些众叛亲离的迹象?

爹娘且不说,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妹都站到那个臭小子一边,还有没有天理了?

被他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谷蓁也不禁有些心慌,想了想便将那日在定安堂西暖阁中听到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谷范听完之后,心中这才释然,敢情裴越是个身世凄惨的家伙啊,家里这些人都是怜贫惜弱的性情,也难怪会对那家伙高看一眼。

一念及此,他想起谷梁对自己的嘱托,便轻声笑道:“小妹,四哥带你出去踏青好不好?”

谷蓁轻咳两声,无奈道:“四哥,现在是什么时节?出去踏什么青?罢了,你回去歇息吧,我要去给娘亲请安。”

谷范挠挠头,故作惋惜道:“这可是你自己不想去的,跟我没关系。原本我瞅着裴越那个庄子风景不错,还想带你去看看,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已经朝前走出几步的谷蓁忽地停下,转身望着他,然后微微垂首道:“在家中待着的确有些烦闷,如果四哥愿意带妹妹去城外避避暑,那也是极好的呢。”

谷范冲她挑了挑眉头,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父亲之前还将这事看得极难,生怕自己没法顺利将小妹带出城,如今看来亦不过小事一桩嘛,小爷略施手段便搞定了。

他满意地笑着,然而看着谷蓁极为罕见地面上流露出一丝羞意,他笑声里不禁多了几分苦涩。

嘿!

……

京都西南方向,横断山脉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蜿蜒千里,延绵不断。

密林苍苍,野兽横行,危机四伏,常人不敢深入其中。

千百年来,这里都是人烟罕至之地,就连前魏王朝覆灭时,侥幸从宫城大火中逃出来的皇族成员,面对天下四处皆叛逆的局面,无处可躲之时,也不敢逃进横断山脉中。

然而从开平二年四月开始,山脉北段一座无名峰中,一队身手卓绝纪律严明的人手出现在此处,而后不断有新的伙伴加入,以及源源不绝不知从何处运来的粮草物资。

无名峰东北面有一片平坦空地,正午的阳光洒下来点点碎金。

两名女子出现在空地边缘,似乎在眺望百里之外的大梁京都。

两人年纪悬殊,一个二十岁不到,另一个则有四十岁左右,相似的是姿色都很普通,放在人群中引不来任何关注。

年轻女子双眼精光内蕴,淡淡道:“冷姨,这几天你出去一趟。”

年长女子点点头,问道:“你决定了?真要帮那人做事?”

年轻女子冷笑道:“不过是个养着几百废物的庄子罢了,顺手除掉,那位伯爷才好尽心尽力地帮我们办事。”

冷姨轻声一笑,对她口中的那人满是鄙夷,缓缓道:“既如此,我就亲自走一趟,探探那个庄子的虚实。”

年轻女子转头看着她,眸中微露关切之色,说道:“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冷姨闻言摇头,叹道:“怕是找不到了。”

年轻女子并未劝慰,反而沉声道:“所以我们要更狠一些,这次即便不能搅动风云,也要从那老贼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

冷姨将心头那股忧愁按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年轻女子,柔声道:“姑娘,此间事情已经计议妥当,有我们在便够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年轻女子摇头淡淡一笑,声音中却无笑意:“报仇这种事当然要亲手做。”

她望着东北面那座天下雄城的方向,眼底深处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