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回学校冷静了几天，终于是把自己想明白了。
反正事已至此，人家两情相悦，我也不能死缠着谢延不放。
就这样吧，就当那六年是捡了头白眼狼。
正当我这样开导好自己后，却又收到谢延的信息。
“阮南星，我们谈谈。”
“我欠你的，我都记着，这些年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看着那条消息，我捏着手机想了半晌，还是回了个“好”字。
他人已经跑了，总不能叫我连财也跟着打水漂，真正做个人财两空的冤大头。
说清楚，算明白也好，从此以后大家谁也不欠谁，各不相干。
这样想着，我于是来到他给的地址，到了才发现是间颇为奢华的餐厅。
这种地方，我以前路过都不敢多看两眼。
还真是沾了谢延的光，现在都能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一路来到包厢门口，刚想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谢延哥哥，那个阮南星不会继续来纠缠你吧？”
“毕竟她在你身边六年，谢延哥哥，你......真的不爱她的对吧？”
“我很怕......怕你对她心软，就不要我了。”
孟晚悦楚楚可怜地说着，光是听着就忍不住想要将人揽进怀里好好安慰。
而谢延也的确那么做了，他温柔地擦干女孩儿脸上的泪，颇为怜惜地说道。
“怎么会呢？晚悦，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和她，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
“当然是真的，南星她…”谢延语气一顿，像是难以启齿般。
“她只是一个刷盘子打杂的，连和我并肩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能和你比？”
“别担心了，我心里只有你。”
我站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险些将门把手给捏碎。
谢延可能忘了，他这六年的吃穿用度，都是靠我刷盘子打杂一笔笔攒出来的。
他凭什么那么说我？


父母离世之后，我节衣缩食，养了落魄大少爷六年。
可他功成名就之后，却嫌弃我身份低微，随手打发给我一笔钱，转身和他青梅竹马订婚。
“一个刷盘子打杂的，有什么资格与我并肩。”
“从前那些约定都忘了吧，不作数的。”
后来我如他所愿，拿着钱彻底消失在他生活中。
再见面，他却红了眼眶，哭着对我说他后悔了......
1
谢延创业成功，在电视上接受采访时，我正在大排档里刷着盘子。
腰间还系着满是油污的围裙，一双手被泡得皲裂发紫。
看到电视上的人，我高兴得不行，当即朝老板娘请了假，打算去找他好好庆祝一番。
我与他不在一个学校，平常也很少见面。
这几年里，我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只要是不上课的时候，我都在干活。
因为我和谢延两个人的学费、生活费等等，都需要靠着这些兼职一点点攒出来。
不过现在好了，谢延创业成功，压在我们身上的担子终于减轻了些。
或许以后我们就能常常见面了，就像学校里其他情侣那样：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
坐在车上，我不禁陷入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脸上也挂起甜蜜的微笑。
谢延喜欢吃甜食，不过我们俩平时都能省则省，连块糖都很少吃，更别说甜品这种“奢侈品”了。
我啃了口手里的馒头，看了看手机里的余额，决定大方一把。
买上谢延最喜欢的蛋糕和鲜花，我兴冲冲地来到电视台门口等待着。
我没有告诉谢延我过来的消息，许久不见，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很快大门口传来一阵响动，一群人走出来，我一眼便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谢延。
刚想走过去，他身旁却忽然走出来的一个娇俏柔美的女生，一把挽住了谢延的胳膊。
抬起的脚步被我硬生生收回，我赶忙藏在了一边，看两人落落大方地应对媒体。
有八卦记者问起两人是什么关系，我的心也随着这个问题而高高悬起。
一片喧闹中，我听到谢延清冷的嗓音响起，还带着点罕见笑意。
“我和晚悦正在交往，而且很快就要订婚了。”
那女孩微微红着脸，一派娇羞地躲进他怀里，小鸟依人。
砰地一声！
——是我手上蛋糕猛然坠地的声音......


我随便找了个花坛坐下，大冬天的，路上都没什么人。
我打开糊成一团的蛋糕，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毕竟也是钱买来的，谢延不要，我自己吃就是。
不知为何，平日里难得吃上一次的东西，此刻尝到嘴里，却腻得叫人想吐。
我真傻，这样的蛋糕，谢延又怎么还会在乎呢？
他现在春风得意，有的是人给他送上无数比这贵无数倍的甜品。
哪里还有我什么事......
我忽然想起从前谢延生日时。
那时候我们穷，根本买不起什么蛋糕。
我不忍心见他失落，于是去小卖店买来那种几块钱一个的老式纸杯蛋糕拼在一起。
点上蜡烛，权当生日蛋糕了。
在过往十几年里，谢延从来就没有吃过低于两千块的蛋糕，
当我拿出那盘蛋糕时心中其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可是那天他却对着一盘劣质奶油吃得很开心。
“南星，我答应你，等以后我赚钱了，就带你去吃全天下最贵的蛋糕，咱们想买几个就买几个！”
那年冬天很冷，他牵着我的手仔仔细细暖着，很心疼地看着我。
就好像我是这世上什么珍贵的宝贝一般......
“到那时候，你就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现在他赚钱了，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心翼翼为我暖手的少年了。
只有我还惦记着什么破蛋糕。
胃里忽然冷冰冰地噎得难受。
我吃着蛋糕，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滚了下来。


2
四周安静了一瞬，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谢延看到我，眼里闪过一瞬慌乱，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
我看着他有条不紊地请走各路媒体，然后才大步朝我走来。
我被他拽着往角落里走去。
谢延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回他，而是竭力抑制住嗓音里的颤抖道：
“那个女孩儿是谁......订婚又是怎么回事？”
谢延沉默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高声音追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说到这里，我心中的气愤再难压抑。
“谢延，至少别让我当个糊涂鬼吧？”
他这回终于不再沉默，而是犹豫着吐出几个字来。
“......半年前，开始这个项目的时候。”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好啊，半年前的事，他却瞒我瞒到现在。
为了支持他创业，我将这些年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全都给了他。
在他和孟晚悦暧昧时，我一天打着三份工，连碗泡面都舍不得吃。
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扬手给了谢延一巴掌。
“你干什么！”
孟晚悦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把将我推开，着急地询问着谢延有没有事。
我被她推到地上，掌心被粗糙的沙砾搓破一层皮，火辣辣地疼。
而谢延任她拉着，丝毫没有要来扶我一把的意思。
光线照耀下，孟晚悦手上那枚钻戒，闪得我眼睛疼。
我自己爬起来，随手擦干掌心的血珠，冷眼看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
说实话，男帅女美，站在一起的确格外般配。
至少，比我般配......
和意气风发的他们比起来，我简直格格不入到像是某个乱入的路人甲。
洗到发白的外套，劣质破旧的布鞋，窘迫到不可思议。
可哪怕是这一身，都已经是我竭尽所能，能拿出来最体面的样子了。
还没回过神，孟晚悦便皱眉朝我吼道：
“阮南星，就算这几年是你帮了谢延哥哥，但恩情是恩情，爱情是爱情！”
“你不能因为谢延哥哥好说话，就卑鄙地用这些东西来绑架他！”
“用这种方式将他留在你身边，你不觉得羞愧吗？”
谢延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看上去就像是默认了这种说法一般。
“我绑架他？”
我死死盯着他，加重语气道：“谢延，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吗？”
他却是不答，转身朝孟晚悦说了两句，将人劝走之后才看向我。
“抱歉南星，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六年前谢延落魄，与我一起挤在廉价出租房里时，他不说；
我拼命打工，赚钱供养他上学读书时，他不说；
偏偏等到如今他飞黄腾达，不同往日了，却才告诉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宣告我只不过是他谢延走投无路时的下下策而已。
我觉得好笑，连眼泪都快笑出来，只能拼命掩饰。
“从前那些约定，就当作年少轻狂，都忘了吧，做不得数的。”
他声音很轻，也很冷漠，轻飘飘一句话，轻而易举就将这六年一笔带过。
“何况我和晚悦，原本便是青梅竹马，这些年，她一直都在等我......我不能辜负她。
是啊，孟晚悦苦等他多年，情深意重，我这六年又算得了什么。
“那我呢？”
我忍不住大声质问：“难道我就活该吗？”
他无奈开口，“南星，我知道你一直坚强，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
“可晚悦与你不同......她是个很脆弱的女孩儿，离了我不行。”
哦，我听懂了。
我和孟晚悦不一样，她身娇肉贵，没他不行。
而我皮糙肉厚，死猪不怕开水烫，所以被辜负一下也没什么所谓。
我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放心，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得，我......”
我没再继续听他说下去，抱起那个已经被摔得稀碎的蛋糕，沉默地往外走。
看到那蛋糕，谢延眼中似有不忍，终究还是闭了嘴，没再继续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