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小说 现代都市 三国暗影之风起江东丁箐小石头全文
三国暗影之风起江东丁箐小石头全文 连载
继续阅读
作品简介 目录 章节试读

本书作者

煮汣

    男女主角分别是丁箐小石头的现代都市小说《三国暗影之风起江东丁箐小石头全文》,由网络作家“煮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自从收到蒋琬的信件后,高平整整一夜没有睡觉。他点着昏红的蜡烛,在铜镜前枯坐了一夜。铜镜中的那个男人,瘦骨嶙峋,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两只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看上去像是五六十岁的老者。可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他又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世事无常。那年凯旋归来,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带着她走,结果高层却为了所谓的公道,从军队中抓了几个违反军纪的典型人物,其中就包括他。之后又将他的女人夺了去,还将他以军法处置。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死的冤,死的不值,但他也清楚,这是先帝与诸葛丞相要在益州树立民心和威望,所以,他必须死。但是他不后悔。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受到任何欺辱。岂料,军队偷梁换柱,又将他送到了东吴,蒋琬还曾亲...

章节试读

自从收到蒋琬的信件后,高平整整一夜没有睡觉。
他点着昏红的蜡烛,在铜镜前枯坐了一夜。
铜镜中的那个男人,瘦骨嶙峋,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两只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看上去像是五六十岁的老者。
可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
他又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女人。
世事无常。
那年凯旋归来,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带着她走,结果高层却为了所谓的公道,从军队中抓了几个违反军纪的典型人物,其中就包括他。
之后又将他的女人夺了去,还将他以军法处置。
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死的冤,死的不值,但他也清楚,这是先帝与诸葛丞相要在益州树立民心和威望,所以,他必须死。
但是他不后悔。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受到任何欺辱。
岂料,军队偷梁换柱,又将他送到了东吴,蒋琬还曾亲口对他承诺,以后找个机会,就把他的女人带过来。
之所以现在不能,是因为那个女人已经身怀六甲了。
他告诉蒋琬,即便孩子不是自己的,以后他也会连女人孩子一起养。
又有谁能料到,那个可怜的女人,生下孩子不久便死掉了。
蒋琬后来也曾问过他,那个孩子还给他带过来吗?
他告诉蒋琬不用了。
那个女人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倘若再看到与那个女人有关的一切,只会让他徒增伤悲。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都十几年过去了,蒋琬居然告诉他,那个孩子是他的骨肉。
可是他却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做一个父亲。
都是他的错,当初只是一念之差,就让自己的骨肉孤身在外,颠沛流离。
每当想到这里,他就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揪心之痛。
这些年来,他就像是一只幽灵,一只孤魂,附在一具人类的躯壳上,每天还得扮演不同的角色。
他经营着一家粮食铺子,每天除了接待一些正常的客人,就是接待一些不正常的客人。
这些不正常的客人来自各行各业,有军队的将领,朝廷的官员,也有往返于蜀汉与孙吴之间的粮食贩子和布匹贩子。
他是连接孙吴与蜀汉之间的中枢人物,蜀汉安插在东吴的所有密探得来的情报,都要通过他来传达回蜀汉。
这是一份极度危险的职业,若是让孙吴获悉了他的真实身份,只怕会把他丢进油锅烹煮,或者把他的头颅挂在城门口的旗杆上示众。
他本不想让他的儿子来这里,但他同样没有拒绝蒋琬的这个安排。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或许这就是命。自己的儿子不呆在自己的身边,他又能去哪里?
他已经亏欠儿子太多了,他不想继续亏欠下去。
不过,若有朝一日真的遇到了危险,他一定会死在儿子的前面。
和高箐初次见面,是在一个星月漫天的晚上。
其实高箐早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建邺。
不过下午人多眼杂,若是高箐贸贸然走进粮食铺子,而高箐又不认识高平,很容易节外生枝。
所以,双方早就约好了在晚上碰面。
高平最近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去城外江边走动,看看那条船来了没有。
可当他真的看到那条船时,看到了坐在上面的那个孩子,他竟然站在原地,脚步挪动不开了。
该死......
他杀人如麻,嗜酒如命,他泰山压顶,都会临危不乱,就算是被人砍头,他若皱一下眉毛,眨一下眼睛,就算他输!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高平的心里在泣血,但他却故意板起了一张脸,僵硬地背负着双手,闲庭信步般走到了江边。
那船夫认识高平,看到高平后,急忙对高箐说:“公子,下船吧,那个人就是接你的人,快去找他吧,老朽要回去了。”
言毕,船夫用手一指不远处的高平。
高箐只看到月夜下的那个男人瘦骨嶙峋,却挺着笔直的腰杆,像是一尊花岗石。
“好,老伯慢走。”高箐下了船,向着高平走过去。
“跟我来吧!”高平淡淡道。
更阑人静,万家灯火。
高平带着高箐回到了粮食铺子。
夜里,昏红烛火下的木桌上,放着几盘小菜,一只烧鸡,两张蒸饼,和两双筷子,两只碗,一坛酒。
“喝酒吗?”高平问高箐。
“不会。”
“你可以试试。”
“不了。”
“那你就吃饭吧。”
“好。”高箐拿起了筷子和蒸饼。
高平把一条鸡腿撕扯下来,递给高箐,“多吃鸡肉。”
“谢谢......”高箐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高平一边喝酒一边告诉高箐,“以前我在吴郡一代经商,我是今年才搬到建邺的,所以附近有人若是问你以前住在哪里,怎么没有和父亲一起来,你就说祖上是山越人,这些年一直随父颠沛流离,在外经商,只因吴郡那边还有一些粮食生意没有处理干净,所以迟了一点儿才来到建邺。”
“哦。”
“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要掌握铺子里的稻米,面粉,小麦,豆子这些粮食价钱,倘若明天有人来铺子买粮食,你不能一问三不知。”
“哦。”
高平闭上了嘴。
“没有了?”高箐问。
高平叹道:“暂时就这么多,从现在开始,你只是个生意人,其它事情,与你无关。”
“一切听从安排。”
“你......”高平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还没有开口叫我‘父亲’?这个你也得熟悉,不能在他人面前,叫的比较生硬。”
“好的......父亲。”
“嗯。”高平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高箐看着他,感觉这个人好像有意在占他便宜。
父子二人陷入到了一个默默吃饭,一个默默喝酒的尴尬气氛中。
“对了,”高平又说,“你可知咱们现在为什么要来建邺定居?”
高箐无奈地耸耸肩,“我初来乍到,还不知道。”

公元223年,蜀汉建兴元年,秋。
戌时,蒋琬乘坐一辆马车,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到丞相府,被两名护卫带到书房后,诸葛丞相尚在埋头批改公文,只是稍稍抬了抬眼角,“公琰,过来坐吧!”
蒋琬颔首走了过去,躬身坐在了案桌旁。
此刻,尽管他的心中火急火燎,如坐针毡,但他没有一上来就直言不讳。毕竟这十万火急之事,也不是向丞相表明以后,就能够一朝一夕解决得了的。
可关键之处在于,若是晚一天让丞相知道此事,那么,潜在的风险也会变得无限大,甚至会升级到亡国的风险······
诸葛亮一边处理卷宗,一边开口问道:“公琰,你踏夜来访,所谓何事?”
木窗半掩,有夜风吹进来,原本通明的烛火摇曳了一下,蒋琬意外发现诸葛亮下眼睑的眼袋阴影,似乎厚重松弛了些许。
这是一个男人从壮年步入衰老的特征。
蒋琬的内心莫名生起一股悲凉之意,“丞相,最近要注意休息,不要操劳过度啊!”
自从先帝刘备在白帝城托孤,中道崩殂,兴复汉室的重担几乎可以说落到了丞相一个人的肩膀上,可丞相毕竟不是铁打的,长此以往过度操劳,必定会折损寿命。
“嗯,”诸葛亮放下手中的卷宗,诧异地看向蒋琬,“你不会是闲得无聊,来劝我早点儿歇息的吧?”
作为丞相府的东曹掾与参军,蒋琬肩上的担子也不是很轻松。
他一方面要搜集孙吴与曹魏两国的军情谍报,另一方面还要肩负调查蜀地的民生动态,然后把这些讯息整理归档,从中挑选重要案件,给丞相过目定夺。
除此以外,他还要帮助丞相出谋划策。
整个蜀汉都知道诸葛亮是在把他蒋琬当接班人培养,而诸葛亮也断然不会培养一个只知道嘘寒问暖的庸才。
从丞相口中听到“闲得无聊”四个字,蒋琬顿觉哭笑不得,不过他现在可没有心情和丞相开玩笑。
“当然不是!我这里有两枚大小不一样的‘直百五铢’,请丞相过目!”他从衣袖中掏出两枚铜钱,一左一右摆放在了桌子上。
明晃晃的烛火下,可以看到两枚铜钱上面皆刻着“直百五铢”的字样。
如今两枚铜钱放在相隔一尺左右的不同地方,乍看上去,两者没什么不同,可若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左边的那枚铜币,比起右边的铜币,明显大了一小圈,也似乎厚实了不少。
诸葛亮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一手拿起一枚铜币,放在两只手掌中反复掂量,“重量上似乎差略有差异,怎么会这样?”
蒋琬叹道:“最近几年,我们蜀汉朝廷铸造的‘直百五铢’,一直都保持在六克到八克区间,可是,最近却有大批超过十克重的‘直百五铢’流通到了益州市面上,而今,很多商铺在与百姓交易时,都会提前称重,他们只认重量大的,而不认重量小的!”
“直百五铢”是蜀汉的通用货币,发行年份距今为止差不多将近十年左右。
当年昭烈帝与诸葛丞相占据益州之后,为了应对铜矿紧缺,军队用于购买军需物资的货币紧俏,于是便开始发行“直百五铢”这种大额虚值货币。
在直百五铢出现以前,蜀地一直都是用大汉五铢钱进行商品交易。
直百五铢与五铢钱的区别在于,一枚直百五铢比一枚五铢钱重三倍左右,但一枚直百五铢的购买价值,顾名思义,可以抵得过一百枚五铢钱!
蜀地的蜀锦,布匹,井盐等商品在东吴与曹魏皆有流通,昭烈帝与诸葛丞相为了保障直百五铢的流通地位,规定蜀锦,井盐等商品必须使用直百五铢交易。
穷人用不起蜀锦,但普天之下的那些豪门士族,达官显贵总归要用的。
以至于到了后来,来自东吴,曹魏的商人,也不得不接受了这种直百五铢。
久而久之,直百五铢在东吴与曹魏同样流通开来,昭烈帝与诸葛丞相便开始让军队的人化装成商人,拿着直百五铢去东吴与曹魏购买物资,用作战略储备。
直百五铢发行最初的那些年间,蜀汉朝廷正是凭借着直百五铢这种大额虚值货币,为军方积累了大量军需物资,方才有了厉兵秣马,兴复汉室的资本。
然而,自从关二爷被孙吴吕蒙暗算,大意失荆州,昭烈帝又为了给二弟报仇,集结全国兵力与孙吴决一死战,结果在那场夷陵之战中被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数十万大军毁于一旦,蜀汉的国运就此扭转直下,成为三方割据势力最弱的一方。
两军对垒,排兵布阵固然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契机。可若是没有人力,物力,财力做后盾,排兵布阵就会成为一纸空谈。
由于蜀汉接连遭受重创,数年内已经完全失去了和曹魏与孙吴角逐天下的资本,所以,蜀汉对内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对外则放下仇恨,继续联合孙吴,对抗曹魏。
不料就在今夜,蒋琬竟然拿着两枚不一样的“直百五铢”找到诸葛亮,诸葛亮的心里,已经预感到了这件事情相较一年前那场夷陵大战的惨败而言,极有可能是一股更加可怖的暗流,正在蜀地悄无声息的蔓延······
因为蒋琬带来的这种不管是重量还是大小都略胜一筹的“直百五铢”,根本不是蜀汉朝廷铸造发行的官方货币!
“蜀地出现的这些外来铜币,是不是很多?”
诸葛亮只希望蒋琬回答说不是。
蒋琬点了点头,“不计其数,可能......已经无法统计出大概数值......”
诸葛亮的一颗心跌入了谷底,“这是有人在用私铸的直百五铢,秘而不宣的购买我们蜀地的物资啊!”
“而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让百姓拒绝使用本土货币,而对这种居心叵测的外来‘良币’推崇备至,没有一年两年的渗透,只怕对方做不到!”
蒋琬握紧了拳头,恨恨道,“自从去年先帝过世后,益州军民便开始了修生养息,朝廷念及百姓劳苦,除非形势所迫,否则很少从本地百姓手中征收粮食军需等物资,不料却被这私铸直百五铢的贼人占了先机!万一战事再起,蜀汉军方粮草接济不上......”
坦白说,他真的不敢在继续推演下去了......
诸葛亮蹙紧了眉头,“这批货币的来源,可曾查到一些端倪?”
“属下尚未可知,如今我们与孙吴交好,边防驻军从未拦截过两国的百姓进行贸易往来,对于曹魏那边来蜀的商人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我们军方也需要化装成百姓,去曹魏购买一些军需物资。”
蒋琬接着道:“是我疏忽大意,发现太晚了,而且边防驻军的手脚应该有不干净的,暗中收受了来自孙吴与曹魏那些商贩的贿赂,所以在查证边防来往货物的过程中,可能颇费一番周折才行。”
诸葛亮微眯起了眼睛,又问:“你觉得这件事情会是谁做的?曹魏?孙吴?还是民间那些财力雄厚的商人?”
“如果说这件事出自某些民间大商人的手笔,属下倒是觉得不大可能,他们是求财的,犯不着冒着性命危险,和一个国家政权对着干。除非......那些商人背后有敌国军方背景!”
蒋琬顿了顿,接着道,“眼下我们正与曹魏交恶,但是也不排除同盟国孙吴在暗中使坏,孙权与陆逊向来诡计多端,剑走偏锋,早在先帝自夷陵之战退兵白帝城后,孙权就一直有吞并益州的打算,若不是受曹魏牵制,只怕孙权当初也不会派使者前往白帝城与先帝重修于好。”
诸葛亮点了点头,“那你觉得,幕后推手会是孙吴,还是曹魏呢?”
“不清楚......”蒋琬面露难色,“恕属下无能,如今我们安插在孙吴与曹魏的间谍们,都没有打入朝野高层,而对方的核心决策层,而今也并没有挖掘到可以策反的对象......”
诸葛亮眉宇间的忧虑之色更浓,“这不怪你,我在两年前才让你着手操办间谍活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没有人能打入敌方阵营的核心决策层。”
“多谢丞相包容,”蒋琬的内心极为感动,随即又问,“可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能放任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继续用这种卑劣手段掠夺我们蜀地的物资啊!”
诸葛亮起身走到屋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木门,他背负着双手,伫立在门外的夜穹之下。
今夜无星无月,阴云密布,唯有冷风瑟瑟,渗入骨髓。
他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无数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相互碰撞,但是这些应对策略都不是完美的,都不能快速解决眼下的难关,他的心里矛盾着,痛苦着,因为他根本想不出完美的对策!
即便是那个看上去似乎可以冒险一试的对策,仍会给蜀地的百姓带来巨大的冲击,然而时至今日木已成舟,除了壮士断腕,割肉求生,已经别无他法了。
“事到如今,只能让蜀地暂时禁止买卖物资用货币结算,实行‘以物易物’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倘若蜀地的民用和军需物资,真的在幕后推手操控的“良币驱逐劣币”的情况下,被收割一空,那么万一战事将近,边关告急,蜀汉就会直接面临因粮草接济不上,兵败如山倒,乃至国破家亡!
对于诸葛亮和蒋琬来说,蜀汉的至暗时刻已经降临。接下来每走一步,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然而,高层的任何一个决策,都能在同时左右很多人的人生。
在此期间,一定有人会因此否极泰来,大发国难财。
而有的人,却因此穷困潦倒,走到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到了这天晚上,小石头的右眼,已经彻底肿了起来,他不敢睁眼,就算睁开眼睛,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
到了后半夜,整座庞大的城市,再也看不到任何人间灯火,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丁箐带着坏掉一只眼的小石头,到处摸黑去找药铺,可不管到了谁家的药铺,无论怎么敲门,都没有人给他们开门。
彼时的丁箐,还不知道这后半夜是官府明文规定的宵禁时间,他更不知道,在宵禁期间,所有人不得外出,大概在这个时间段,敢于外出的人,一般除了乞丐,就是盗贼。
丁箐越来越觉得,蜀郡的繁华只是表象,浮华的背后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死气沉沉。
而他和小石头,就像是两条流浪的野狗,行走在人类的世界里,与这座大城市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到了第二天清晨,小石头的那只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肿的就像是一个月牙馄饨。
丁箐让小石头就在一家药铺门前呆着,哪里都不要去,他去找些吃的来。
他去了昨天重伤小石头眼睛的那家馄饨铺子。
守候在饭铺附近观察了一个时辰,丁箐发现那店家的生意的确冷清的很,这一早上他只看到三位赶着驴车的客商来馄饨铺子落脚吃饭。
店家本来脾气就不好,再加上客人又少,有乞丐来乞讨,自然会大发雷霆。
但他实在太坏了,丁箐出不了这口恶气。
终于,机会来了。
店家锅里煮着馄饨,铺子里忽然有人喊他结账,店家转身刚进门,丁箐没有犹豫,径直快步跑到大锅旁,用锅边的大瓢舀出里面的馄饨,利索地跑远了。
隐隐约约中,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的呼喊。
“小乞丐别跑!我的大瓢!我的馄饨!”
丁箐和小石头终于知道了什么是馄饨,只是那馄饨还没煮熟,放在嘴里黏黏糊糊的卡喉咙,但是里面的菜馅真的是人间美味。
药铺开了门,大夫是个好心人,给小石头免费医治了眼睛,敷上了草药,缠上了一圈绷带。
只不过那大夫也告诉小石头,他的这只眼睛,以后可能会失明,不过只要避免发炎,也不一定失明。
到了第三天,丁箐与小石头商议好了计划,目标依然是馄饨铺子里那个伤了小石头眼睛的黑心店家。
首先,丁箐出面引起店家的注意,店家肯定会去追丁箐,然后,小石头再拿着丁箐从店家那里偷来的大瓢,趁机把锅里的馄饨舀走。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店家的混沌正准备出锅,一抬眼便看到丁箐在道路对面,冲着他拌了个鬼脸。
店家二话不说,抄起手中大瓢就去追赶丁箐。
丁箐匆忙逃跑。
店家穷追不舍。
小石头趁机去偷馄饨。
丁箐在狂奔中回头看了一眼,心中骇然。
店家的两条大腿像是装了风火轮,三步并作两步,越来越近......
小石头端着刚出锅的馄饨正准备逃跑,忽然瞧见店家已经追上了丁箐。
店家抱住丁箐,狠狠地往地上摔去,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翻来覆去的捯饬一句话——“我的大瓢呢!你把它藏哪里了?”
地上的丁箐蜷缩着身子,双手护住了头,他闭紧了嘴巴,始终没有回答店家。因为他看到了小石头还在不远处,手中端着盛满馄饨的大瓢,傻愣愣地看着他。
他对着小石头夸张地张了张嘴,小石头应该可以从他的口型中,看出那两个字——“快跑”!
小石头端着大瓢跑了。
店家依然在暴揍丁箐,不一会儿,便引来众多百姓围观。
丁箐起初还处在清醒状态,还会尽量把身体蜷缩一团,以免受到更多伤害。但是不久后,他的意识就变得模糊起来,身体也像条死鱼般横躺在了地上。
围观的百姓那么多,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手制止,大概是他们也惧怕店家的淫威。
又或许是,他只是一个飘萍浪迹的乞儿,如风中残叶,水中浮萍,在这世上,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
这几年来老天爷处处跟他作对,丰收的庄稼被盗贼偷了去,夜里守护着田地还被盗贼绑了去,父亲留给他的铜钱也不能花,只能贱卖,沦落成乞丐还要被人凌辱,被人冷漠无情的围观。
人活着,尚且不如猪狗,又何必为人?
“你说不说,到底说不说!”那店家累的气喘吁吁。
丁箐轻蔑地斜了一眼店家,嘴角上扬,发出嘲弄的冷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只要他不说,就算他是被打死了,那也是他赢了!
也不失为一种体面的死法。
“小兔崽子,还挺抗打!”
店家抬起一脚,正准备踢向丁箐的肚子,人群中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快住手!你这个莽夫!你想把他打死不成?”
店家愣住了,抬眼看去,但见人群中有一位丰神俊朗,年纪尚不到四十岁的男人,快步走到丁箐面前,蹲下身来查看丁箐的伤势。
“孩子,你没事吧!”
丁箐的手脚还在不断的痉挛颤抖着,刚想说什么,口中便喷出了一口脓血。
男人转眼怒视着店家,“这孩子若是有什么意外,我要你偿命!”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店家很想上前连男人一起暴打,但是这男人身上的那种无形的气势,把他镇住了。
在不清楚对方来历前,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他就是一个外地来的乞丐!我以前从未见过他,我敢说,蜀郡户籍上绝对没有他的名字!”店家又说。
“乞丐也是人!外地人也是我大汉子民!”男人彻底怒了,“蜀郡怎么会有你这样泯灭人性的暴徒!你这样的人留在蜀郡,简直就是蜀郡的耻辱!”
“你到底什么人?轮到你来说三道四?”店家打量起了那男人,男人五官清秀,留着整齐的胡须,身着藏青色长衫,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百姓。
“来人,把这莽夫绑了,送到官府去!”
男人没有回答店家,遂一声令下,人群中钻出来几个瘦削精悍的冷面灰衣人,扑向了那店家。
男人抱起了丁箐,向着围观的百姓走过去,百姓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每年的冬天,丁箐都会从乡下的老家带着一串子铜钱,来到了蜀郡成都购买过冬的蒸饼。
为了防止路上被强盗盯上,丁箐通常会选择天不亮就出发,这一路大概需要两个多时辰,就能从乡下走到成都。
作为蜀国的京畿重地,蜀郡的集市上一向熙来攘往,人潮浮沉。沿街店铺琳琅满目,玩杂耍的,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卖瓜果蔬菜粮食蜀锦布匹的,还有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和荼毒一切生灵的耗子药。
如走马观花,看的人眼花缭乱。
可惜了,这些都不能勾起丁箐的兴趣,他向来都是直奔目的地——蒸饼铺子,买了就走。现在毕竟是冬天,昼短夜长,在集市上耽搁久了,回去的路上万一天黑了,就可能会遭遇强盗。
然而,丁箐觉得只要再过几年,这种情况就可能不会发生了,他今年毕竟只有十来岁,而且是一个人。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三年前去从军,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不过,父亲在临走前倒是给他留下了一亩薄田,和从三四岁就开始顶着烈日去拔苗插秧,以及用镰刀收割水稻的庄稼人手艺,此外,还给他留下了一罐子铜钱。
这三年来,丁箐自己一个人种地,一个人吃饭,可每到收获季节,地里的粮食总会在某个深沉的夜里,被盗贼偷的寥寥无几。
待到今年秋收,他为了防止盗贼入侵,干脆搬到地里去睡觉,这样即使有个风吹草动,他也能及时发现,吓退盗贼。
结果——他被盗贼绑了,扔在了地头上,地里的粮食照样丢的七七八八。
盗贼们都欺负他丁箐是个没有父亲的小孩子,所以才格外照顾他们家的田地,附近的田地里被盗抢的可没那么多。
丁箐餐风宿露,被捆绑了一夜,直到第二天,附近的乡亲们去地里干活,才发现了他。
好在,他始终谨慎保管着父亲留给他的那罐铜钱,只是这三年下来,那罐子里的铜钱,已经被他花去了一大半。
丁箐每年都去光顾的这家蒸饼铺子,位于集市的东头,尖顶木屋,占地数十尺,正门口左右两边都留了窗口,窗棂和墙体上的红漆剥落的不成体统,裸露的木色隐隐发黑,活像是一座鬼屋。
虽然外表其貌不扬,可每当天气过分寒冷的时候,这家蒸饼铺子就会有浓密的白烟从门口和窗口冒出来,也不失为集市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丁箐走进了店铺里,从衣兜里掏出铜钱串子,摆放在柜台上,对那店家说:“给我来四十个蒸饼。”
店家是个五十多岁的长者,留着两撇小胡子,他随手拿过铜钱串子,数了数,不禁摇了摇头,“孩子,你这些‘直百五铢’现在只能买十个蒸饼哦。”
“什么?”丁箐愣住了,“店家,你看清楚了,我这是二十枚铜钱,我每年都来你这里买蒸饼,你这里三两重的蒸饼从来都是一枚铜钱买两个,可怎么到了今年,就成了两枚铜钱才能买一个蒸饼?”
店家叹息了一声,“孩子,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朝廷有规定,这铜钱太贵,徒有虚名,所以现在只能以物易物,你可以拿着粮食来我这里换蒸饼,但你若是用铜钱买,就只能是这个价啊!因为现在的铜钱,它不能在市场上当做货币流通了,懂不懂?不懂就回家问问你爹娘······”
不明所以的丁箐,以为店家是在诓骗他,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然而一连去了几家蒸饼铺子,皆是如此,态度一家比一家差,甚至有的店家,根本不收铜钱。
丁箐心灰意冷,可总归是要活下去的,他寻思着,等再过几年,自己长大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任人宰割了。
他又回到了第一家蒸饼铺子,用二十枚直百五铢买了十个蒸饼。临走时,那店家还算仁义,又多给了他两个。
蜀汉建兴元年的冬天,丁箐父亲留给他的那些铜钱,全部用来买蒸饼了。
来年初春,地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丁箐已经身无分文,家徒四壁。
不止是他过不下去,隔壁的小石头家也快揭不开锅了。
小石头和丁箐差不多大,据说他的父亲前几年死在了战场上,此后家中只有母亲一个人在家种地,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年前得了一场怪病,一直吐血,给吐死了。
兄弟俩一合计,为了活下去,决定去蜀郡讨饭。
惨白的太阳在阴霾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呼啸而过的北风,丝毫都看不出有春天到来的迹象。
丁箐与小石头两个人蓬头垢面的走在大街上,东瞅西望,饥肠辘辘,路过一家馄饨铺子,店家在门口支起大锅煮馄饨,炊烟袅袅,热气氤氲,附近的空气中,都飘荡着馄饨的香气。
那店家虎背熊腰,一脸凶相,但他做出来的馄饨,却实在香的诱人。
“那是什么?”小石头问丁箐。
“不知道,”丁箐说,“看上去像月牙。”
“一定很好吃吧!”
小石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跑过去跪在了店家的脚下,“求求您行行好,给点儿......”
“滚滚滚......”那店家厌恶地看向小石头,“别在这妨碍我做生意!”
小石头不甘心,“大老爷,我求您了,就给点儿吃的吧!我和我哥已经两天两夜没吃饭了......”
那店家直接从锅里舀出一瓢滚烫的汤水,泼在了小石头前方的地上,“给我滚!”
有一滴热水飞溅到小石头的眼睛里,小石头疼得哇哇叫,丁箐急忙拉开了小石头。
小石头一直用手捂住眼睛,痛的呲牙咧嘴,丁箐忍无可忍,把小石头护在身后,怒视着店家,握紧了拳头。
店家愣了一下,但他不是被吓大的,何况对方只是小孩子。
丁箐质问道:“你不给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用开水烫伤他的眼睛?”
“好哇,你们两个小乞丐一唱一和讹我是吧!老子生意本来就不好,你们还给我捣乱!我看你们滚不滚!”
那店家又从锅里舀出一瓢热汤,正准备丧心病狂的往丁箐和小石头身上泼,丁箐一看大事不妙,拉着小石头掉头就跑。
唬的过就唬,唬不过就跑,这是丁箐以前和粮食盗贼周旋时,通过吃亏学到的本事。
从蜀汉建兴元年开始,诸葛丞相便废除了蜀地的直百五铢的货币流通,让蜀地暂时回到了以物易物的古老时代。
没有了携带便利的铜货币,导致百姓们出门购换货物,都是用一些蚕丝,木材,布匹,来换取井盐,粮食之类的必需品,乍看上去逛集市的人挺多,但买东西的人实则少之又少。
饭馆的生意就更不好做了,很少有人肯带上玉米面和稻米去饭馆换吃的,饭馆也只能指望外地来蜀的客商们来店里消费。
蜀军战士们在前线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廷随时可能会征收百姓手中的余粮。
这年头,粮食就是命根子,饭铺店家和老百姓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再遇到像馄饨铺子那店家这样的抠门恶汉,就更别提让他施舍乞丐了。
小石头这次要饭是要到虎口去了。

黄昏时分,漫天云舒霞卷,夕阳的余晖,将整座巍峨气魄的东吴皇宫披上了一层妖娆的火红色。
吴太子孙登策马扬鞭,匆匆赶到了皇宫。
行至神龙殿外,正好撞见中书典校郎吕懿从殿内走出来。
吕懿是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儿,走起路来就像是一根竹竿,总是让人担心,若是有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倒在地。
不过很多朝廷官员倒是都希望哪天狂风降临,真的能把这个老头子吹走,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孙登也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前些年他的父皇孙权效仿曹魏,创办了校事府,专门从荆州地方上找来了吕懿担任校事府的校官。
据说吕懿以前只是长沙郡掌管人事调动的功曹,尽管出身寒门,和江东士族没有任何关系,但由于精通律法,知人善任,由此受到了孙权的赏识。只是在他一步登天,掌管了校事府以后,整个朝廷上下,便都过上了人心惶惶的日子。
校事府的职责除了负责侦查搜集敌国谍报以外,还负责监察弹劾百官,处理一些棘手的刑事案件,这些年吕懿究竟培养了多少死士,掌握了多少百官的秘密,朝中没有人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过此人倒称得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臣,这些年来他从不拉帮结派,结交士族,只对皇帝一个人保持忠心。
孙登以前也曾对吕懿有几分好感,只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孙登就对吕懿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去年吕懿的手下外出去建安办事,由于收受了贿赂,被建安太守郑胄所斩杀,吕懿由此怀恨在心,在皇帝面前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控诉郑胄数条罪状,就差给对方扣上谋反的罪名了。
皇帝对吕懿十分信任,当即派人前往建安郡把郑胄逮捕入狱,若不是郑胄平时为人刚正不阿,在朝中有几个钦佩他的朋友,才让他免于一死,但还是为此付出了代价,被皇帝削职为民。
“太子殿下,您可算是来了。”吕懿拱手做辑,一脸的忧虑之色,“殿下,快去劝劝皇帝陛下吧,自从二皇子过世后,陛下他食不甘味,夜不安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或许如今只有太子能劝说皇帝陛下放下哀伤,以国事为重。”
“嗯,本宫知道了。”孙登背负起了双手,向着殿内走去,“如果没别的事,吕校郎暂且退下吧!”
吕懿回头看了一眼太子,眼眸中闪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太子孙登今年只有二十二岁,却是少年老成,温文尔雅,在朝中威望极高,深得江东士族拥戴,有皇帝孙权年少时的风采,日后定会是一代明君,他吕懿可以不和任何大臣搞好关系,但他也不希望和太子的关系搞得很糟,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太子这个人总是对他冷冷淡淡,敬而远之。
孙登走进殿内,看到父亲孙权正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墙壁上的一副大汉舆图发呆。
“父皇······”
孙权听到是太子的声音,下意识地用袖口抹去眼角的余泪,转身看向孙登,笑道:“是太子来了。”
孙登看到自己的父亲尽管强颜欢笑,却难以掩饰满目忧伤,整个人也如同吕懿所言,当真瘦了一圈,想必是前一阵子因为二皇子孙虑的意外死亡,而过度悲伤,到现在也没能从痛失爱子的阴霾中走出来。
孙登的这位二弟自幼便机敏聪慧,能谋善断,父亲对他异常溺爱,孙虑十六岁那年便被封为建昌侯,一年后又被封为镇军大将军,授予假节,单独置办府署。
就连他这个做大哥的,都经常跟别人说,论才华能力,他不及二弟,论杀伐果断,领军作战,他同样不及二弟。别看二弟年幼,但他的身上,却同时拥有了伯父孙策的勇猛果敢,睥睨众生的魄力,和父皇的虚怀若谷,礼贤下士的帝王之术。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
数月前孙虑因为奉了朝廷命令,剿灭丹阳郡一代占山为寇的山匪,将士们旗开得胜,将山中悍匪一网打尽,却不料还是有了漏网之鱼,就在一次孙虑独自外出去山林中狩猎时,有一个山匪瞅准机会,对着他放了一箭,这一箭正好命中了孙虑的肋骨。
皇帝孙权知道此事后,爆发了极其罕见的雷霆之怒,当即找来了整座皇宫大内的太医们给孙虑治病,同时也命令校事府和众将士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找出来碎尸万段。
对于皇帝孙权来说,捉拿一个罪犯不难,难的是,自己的儿子身上中的那一箭,被凶手涂抹上了剧毒。哪怕华佗在世,只怕也于事无补。
孙权看到自己的儿子孙虑身上的箭伤总是好了又犯,犯了再犯,伤口不断溃烂,孙虑也时常因此高烧不退,不禁想起了他的大哥孙策当年也是因为被贼人射箭偷袭,才英年早逝,弃他而去,便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潸然泪下。
直到孙虑过世,作为一个父亲,孙权也不认为自己的儿子得到了解脱,而是把这看做了老天对他的惩罚。
当年,他的父兄孙策被许贡门客行刺,生命垂危之际,并没有把主君之位交给年幼的儿子,而是把江东大业托托付给了他这个弟弟,那年他只有十九岁,父兄在临终前告诉他,身为主君,就不能妇人之仁,心慈手软。
这些年来,他经历了诸多大大小小的战役,多到他自己也记不起来。
能让他记住的那些,诸如江夏之战,赤壁之战,荆州之战,夷陵之战,皖城之战,合肥之战,石亭之战,可以说每一场战役的背后,都是一幕幕人间悲剧,也不知道造就了多少支离破碎,妻离子散的家庭。他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如今,这报应竟然落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这让他越来越觉得天道好轮回。即便自己是一个帝王,也终究无法逃脱这命运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