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手上的灼热疼地让莫静娴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呀，姐姐，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已经接住了。”

柳依依委屈的看向冷着眼的慕呈远，半推半就的凑过去。

“大帅，依依是无心的，伤了姐姐，请您责罚。”

慕呈远眸子都未抬，百般不厌的拉柳依依进了怀里，揉搓着她刚刚端着杯子的手。

“她自己要喝，又端不住，还能怨谁？”

语罢，他看向莫静娴：“茶就这么一杯，那么舔干净，要么，就自己滚！”

莫静娴心口一阵刺痛。

如今，慕呈远竟厌弃她到这般地步，连狗都不如？

看着一地残渍和自己烫伤的手，莫静娴唇瓣微张，艰难道：“倒也罢了。”

她走，便是了。

慕呈远没有说话，看着默娴静的眸子里，甚是还有些玩味。

柳依依笑得眉眼弯弯，一股子俗魅。

莫静娴转头就要走，身后传来慕呈远的声音。

“收拾一下，从院子里搬出来吧，去竹雅院。”

莫静娴颤了颤身子，一双拳头紧紧的握住。

竹雅院，那是一处偏院，如今佳人在怀，他这么快就容不下她了。

“好。”莫静娴撑着身子，脚下有一刻不稳，猛地扶上了门廊。

不过前脚刚踏出门的功夫，字句扎进了莫静娴的心里。

“奶娘，您不用担心，姐姐生不出来，我可以，日后啊，就让依依来孝敬您！”

......

这一年，雪下的特别大，心也特别凉。

柳依依进门得事情没有大办，毕竟碍于她是烟柳之地的女子，可光是送到她院里的珠宝就足足五大箱。

应邀的宾客喝足了酒，沈玉谦还是壮着胆子敲了莫静娴的门。

“娴儿。”

那是她的闺名。

“沈少帅，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莫静娴冷着脸。

多年前，莫静娴和沈玉谦也算是青梅竹马，可不知道沈家是从哪得知莫静娴不能生育。硬逼着沈玉谦与她断了联系。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莫老爷才会着急的把莫静娴嫁给了慕呈远。

就这一件事，让莫静娴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你走吧，我不愿见你。”

莫静娴乏了，这些天她心力交瘁，胸口也越来越疼，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娴儿，慕呈远已再娶，你一个大帅的女儿怎么能受这种屈辱，跟我回去吧。”沈玉谦还在游说。

“沈少帅说笑了，屈辱，什么才算是屈辱？跟你回去，做你的二姨太么？”

莫静娴一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她强撑着身子靠在了门边上。

沈玉谦是有正方太太的，这些年帮着沈玉谦也巩固了不少的势力，这样的女子，哪里可多求。

“娴儿，当初我不该放弃你，这些年我也日日后悔才会跟来了这个地方，跟我走吧。”

外面的风凉，莫静娴头脑发晕根本听不清沈玉谦还说了什么，转手就要关门，却是这么巧，被慕呈远撞见。

他一脸铁青的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的就反手给了莫静娴一巴掌。

“我当你身子不爽利，原来是在这里勾搭男人，莫静娴，你长本事了！”

慕呈远握着拳头，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怒火，是自己没能满足她，还是柳依依进门，莫静娴吃醋了？

这沈大帅的儿子倒也可笑，偷人偷到了自己的府上。

慕呈远冷笑了一声，下一秒，就对着沈玉谦打了过去。

“砰——”

一声木仓响，顿时吓坏了前厅里的宾客。




莫静娴不能生育这种先天疾病，几乎要毁了她的一辈子，若不是几年前慕呈远兵败城下，他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莫静娴隐忍着泪水，不动声色的回了房。

不知过了多久，慕呈远才推开房门。

夜色昏暗，屋子里也没开灯，可慕呈远知道，她还没睡。

“明日，我会带个姑娘回来。慕家这么多年就你一个女人，你也不会想我断后吧？至于你父亲那边......”慕呈远像是铁了心。

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被褥上，莫静娴一时难受，竟心口绞痛，大口的喘着粗气道：“我会休书给父亲，你不用挂心。我累了，你回去吧。”

慕呈远蹙着眉头，觉得莫静娴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可他怎么会关心这个女人？

所谓的联姻，倒不如说是她父亲一厢情愿的逼婚！

慕呈远冷笑了一声。

“那就劳烦夫人费心了。”

这话说的甚是讥讽，等到慕呈远刚出了门，莫静娴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泪水肆意而出。

五年，她付出了全部，却换不到慕呈远一丝怜悯。

......

?

柳依依是次日被慕呈远带回来的。

一匹战马从百花楼骑到大帅府，闹得人尽皆知。

莫静娴原以为就算娶，也该是个闺秀之女或者名门小姐。

却不想，慕呈远竟把那百花楼的女子给带了回来，他要让她跟这种女人共侍一夫？?

啪——

药碗溅落在地，莫静娴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泪水夹杂着汤药，一股浓郁的味道散了出来。

“把这些统统收拾掉。”

莫静娴拧着眉头咳了咳，看着帕子上的血，声音却是不痛不痒。

“夫人，你这病真的不能再拖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老爷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陪嫁的丫鬟哭着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我要是走，慕家还会有我一席之地么？”

莫静娴叹了口气，若是她这样回去，别说慕呈远，就算是父亲，怕也不会再让她回来。

前厅里，热闹得很，就连几日未曾下床的奶娘都坐在了大殿之上。

慕呈远拉着柳依依正在敬茶，莫静娴本不想过去的，可她作为正室，不去难免被说小气。

撑着病弱的身子，嫣儿扶着她来到了前堂。

可谁知，刚一脚踏进去，慕呈远就不乐意了。

“依依刚进门，你摆什么架子？”他一声呵斥，厅里便静的鸦雀无声。

“大帅，您别怪姐姐，姐姐若身体不适，便让她回去吧。”柳依依倚靠着慕呈远，瞧着，真是既多情又体贴。

慕呈远不觉皱眉：“既然来了，喝了茶再回去。”

“是。”莫静娴刚开口，却一时胸口疼痛，连连咳了几声。

她慌忙掏出了帕子，别过脸，擦拭掉了嘴角的血渍。

“不过出来喝杯茶，这么矫情。这一年四季，你日日都在咳，晦气！”慕呈远不悦地翻看了一眼椅子上的女人。

一年四季。

这病缠着身子几年有余，他匆匆一笔，一年四季就概括了。

柳依依非常识眼色的端着一杯新茶，慢慢走了过来：“姐姐，您别和大帅置气，您请。”

她笑着端起茶杯，微微弯下腰，可莫静娴不过刚抬手，触碰霎那，杯子就摔了下来。

清脆的声音，一声响，便成了稀巴烂。

开水烫了莫静娴一手，顿时红了一大半。




慕呈远，杀人不眨眼，在他的眼里只有利弊，没有对错。

可沈玉谦若是死了，他无疑是又多了一个敌人，原本北城之战就十分险恶，而沈家又是慕呈远的后备军，若这时动了沈大帅的儿子，后果不堪设想。

“住手。”莫静娴擦了擦嘴角的血，吃力的撑起了身子，她跪着一步步挪到了慕呈远的身边。

“饶过他吧，沈大帅会记得这个人情的。”言下之意，慕呈远不能失去沈家的支持。

“哦？那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跟他私会了？”慕呈远弯下身子，用力的捏住了莫静娴的下巴。

“贱人！”

慕呈远拎着莫静娴的衣领，把她丢到了床榻上，毫不怜惜。

那股大力，让莫静娴胸口一紧，殷红的东西溢到口中，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疼——

“把沈少帅带下去，好好医治！”

慕呈远放了话，丫鬟小厮就明白了什么，连忙把人拖下去，关了门。

“莫静娴，你是不是活腻歪了？病秧身子也耐不住寂寞了，嗯？”

慕呈远说着就开始宽衣解带，屋子里有些黑，她根本看不见男人的情绪，只知道重力，朝着她压了下来，让她喘不过气。

“慕呈远，你疯了？”

外面还有宾客，而这个男人竟然公然与自己行房，他不要脸，莫静娴要。

“怎么？碰不得了？还是你早就跟别的男人苟且了！”慕呈远强行搬过莫静娴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不带一丝温柔的穿透了她的身子。

“怎么，还不乐意？”感受不到女人的回应，慕呈远便更加猖狂。

慕呈远每句话都让莫静娴心如刀割，眼角缓缓流下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被他喜欢和相信，恐怕是她这一生所注定的。

“无趣！”

慕呈远被她泪水惹得心烦意乱，有些厌恶的穿衣起身。

莫静娴始终不吭不响，她怕自己一旦张口，胸口的疼痛就再也忍不住，她拼命的咬住唇齿，就是为了不让慕呈远发现，她已经没几天日子了。

“北城之战凶险异常，当地的‘三老虎’没一个是好动的，沈玉谦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跟沈家翻了脸。”莫静娴伏在床边说的有些吃力。

“你也未必太看得起自己，为了你跟沈家闹翻，呵，你真当自己几两重？”慕呈远听后，忽然笑了起来。

借着外面灯火通明的烛火，莫静娴才算看清了男人。

浓郁的眉毛，皓白的齿，只是那殷红的唇，生的凉薄。

“你就在这院子里呆着吧，你不是有病么？好好养！”慕呈远嘲讽的笑着，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小姐，您没事吧？”嫣儿，在慕呈远走了之后，才敢进来。

满屋子的凌乱，不言而喻。

“小姐您就告诉大帅吧，您这身子，真的经不起这种折磨了呀 。”嫣儿哭着央求。

莫静娴望着窗外夜空，清风吹过，她慢慢闭上了双眸。

良久后，她起身从一旁的黑木盒里抽出一样东西，转头对着嫣儿说道：“把这个，送去给二姨太吧......”




民国十五年，窗外飘着雪。

莫静娴正提笔，修书给自己的父亲，希望他可以借三千兵力，助慕呈远攻下北城。

“咳咳......”一股血味儿冲破鼻腔，从嘴里喷了出来，点点红梅，映落在泛黄的纸页上。

莫静娴叹了叹，掏出一条旧式的绢帕擦了擦嘴，随手，将那信纸丢进了火炉。

“嫣儿。”莫静娴换了一件杏色的袍子，“我们去请大帅回府。”

嫣儿听闻，连忙拦住她：“夫人，您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我不去，他会回来么？”莫静娴苦笑，从一旁拿出了一把白色的绢花伞。

百花楼

歌舞升平，哪里有乱世的景象。

莫静娴刚踏进一只脚，就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

“姑娘，这地儿你来，怕是不好吧？”

“瞎眼的东西，你看仔细了，这可是我们的大帅夫人。”

嫣儿咒骂了一句，那小厮才算乖巧，目光复杂的看着二人走了进去。

男女厮混的声音让莫静娴皱了皱眉头。

“咚咚咚。”

敲了三声，里面的男人才不耐烦的嚷了句：“谁？”

“大帅，是我。”

良久没有回应，直到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过来开了门，她旗袍歪斜，露出明晰的锁骨，饶有意味的上下打量了莫静娴一眼。

“哟，这大帅夫人也来这种地方？明儿城里若是传开了，怕要是个笑话。”

莫静娴不愿搭理这个女人，看向屋子里，三个男人坐在一起。

其中一个便是她的丈夫慕呈远。

“呈远，夜色已晚，跟我回去吧。”莫静娴隐忍着心痛，笑得依旧温婉，一双手情不自禁的摸扯着手里的帕子。

“莫静娴，你是诚心让我落一个花天酒地的骂名，还是要彰显你的娴淑？”

言外之意，她不该来这个地方。

开门的女人依附在慕呈远的身旁，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捂嘴窃笑。

在这个地方，谁都知道，莫静娴只是一个联姻的摆设。

没有孩子也没有娘家人。

从她嫁过开始，这一待，就是五年。

“婆婆病了，你回去看看她吧。”说罢，莫静娴转身，不愿多待一秒。

所谓的婆婆，其实是慕呈远的奶娘，他自幼丧父丧母，全凭一身战绩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心性凉薄，唯独对这个奶娘，处处用心。

果不其然，慕呈远听了以后，立马跟了出来。

“怎么不早说。”慕呈远拉住了莫静娴的手，从后门走了出去。

厢房里，老太太已经病入膏盲。

大夫看后连连摆着手。

“大帅，这病已经不能治了，老太太年岁已高，还是让她安享余日吧。”

“你说什么？”慕呈远眉头一簇，似要发火。

沈医生吓的魂飞魄散，连忙求饶。

这时，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拉住了慕呈远军衣一角，无力道：“你不要怪他，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奶娘，您说，只要您想要的，我都给你送来。”

慕呈远跪了下来，握着老人太太的手。

“我还没有孙子。”老太太看着慕呈远身后的莫静娴一字一句道。

莫静娴心里凉了半分，她咬咬牙，看向了慕呈远，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会作何反应。

“好。”慕呈远答应。

莫静娴的心，却彻底凉了下来。

她，是不能生育的......